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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纯爱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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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纯爱版: 【寄印传奇】纯爱版(21)

    作者: 楚无过


    字数:10973


    2020/06/12


    第二十一章


    活塞还是夺冠了,悬念不大,却依旧令呆逼们无比失望。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大家老觉得这节不


    行还有下一节,这场不行还有下一场,再不济也得扳回一局吧。于是湖人便在殷


    切期盼中一路滑进了湖底,蝴蝶效应!


    马龙和佩顿不提,科比争勇斗狠又频频哑火,奥尼尔前几场尚能撑撑门面,


    到第五场终究被双塔按住脑袋一通猛揍。这球输得无话可说,伤病啦状态啦都是


    些唬人的借口,脆弱得不如濒死之人的最后一抹微笑。总决赛mvp 颁给了亲爱的


    昌西,而最抢眼的当属本华莱士,虽然后者的最佳防守球员三连冠折戟于步 行者


    的阿泰斯特。四十一分钟内,大本钟砍下了18分和22个篮板,其中有可怖的10个


    前场板,外加3 个抓篮补扣。开场仅十八秒他就造了大鲨鱼两次犯规,到下半场


    更是完全控制了内线,搞得禅师在场边顿足苦笑也无计可施。这就导致了一种很


    尴尬的局面:湖人的大败固然让人心如刀绞,但本华莱士在活塞球迷的尖叫声中


    又难免升腾为呆逼们眼里的一颗新星。


    百事三人篮球赛也同样尴尬。按最初的策划,比赛要在周末进行,据某体育


    老师透露,「连拉拉队都请了」,「就是要搞得盛大、正规、热闹」。不料报名


    人数太多,组织者又没把好关,小组赛的车轮战在所难免,而这离期末考也没剩


    几天,比赛周期必须压缩——除非你想在空旷寂寥的校园里打决赛。由此可见,


    正确评估青少年对金钱的热爱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受该失误影响,我们不得不在周二、周四、周五的晚上于东操场矢志把人烤


    糊的路灯下各战了一场。结果还凑合,两胜一负,这一负也是打成17平后罚球失


    误所致。总体来看,各参赛队水平参差不齐,对我等来说砍瓜切菜怕是多数。当


    然,吹牛逼要不得,据我所知,这次比赛光体育系篮球专业的就有七八个人。


    周六、周日风轻云淡——换句话说就是热得要死,我们又在大太阳下战了四


    场。一场比赛十分钟不能算长,但加上暂停罚球争执补时,加上赛前热身和公布


    成绩,这一忙活起码一个多钟头。所幸四场比赛都出奇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周折,


    我们便以小组第一的身份轻松出线。六胜一负,共积十三分。


    关于战绩,呆逼们调侃说菜瓜都分到了我们组。杨刚 不同意,他说:「李阙


    如那个菜瓜就不在咱们组嘛。」这话就有点心胸狭隘言过其实了。哪怕李阙如真


    的是个菜瓜,他也不在正式参赛名单里嘛。虽然过去的几场比赛他一场不拉,但


    据我估计,多半都是提供后勤服务了。没准正是因为他老的支持,艺术学院的老


    熟人们才得以成功晋级。当然,成绩不错,七战全胜,拿了满点十四分。真是令


    人惊讶。而我之所以知道,自然是李俊奇友情相告。几乎每场比赛后,他都要屁


    颠屁颠地跑来互通成绩,然后说:「干得好!加油啊!」在周日下午干燥得几乎


    能烫伤人脸的暖风中,他摇着手里的「佳得乐」,兴奋地叫道:「复赛该不会碰


    着吧,咱们?」大喉结汗津津的,玻璃篮板又白得耀眼,更让我觉得自己是艘吃


    苦耐劳的沙漠之舟。于是我说:「难说。」


    十五号也坐在不远的树荫下——核对完成绩前谁也不能离开——他往这边瞅


    了好几眼,叼在嘴角的软中华使那张扬的头颅看起来像只冒烟的夜壶。


    于是我又笑了笑说:「很有可能。」此时此刻,我恐怕要再次发自内心地赞


    美金钱了。官宦子弟就是有钱,为了这个三人篮球赛,这帮人统一整了身耐克队


    服——连李阙如都发了一套。后者的背上印上了汉字「李阙如」,一如十五号的


    背上印上了「陈晨」。


    ********************


    晚上母亲来电话时,我正冲凉,之后只好给她拨回去。好半晌才接,声音慵


    懒,但依旧明快。问她咋了,母亲说有点累,沙发上躺了一会。


    「还没吃饭?」


    「没呢,」她笑笑:「刚起来,正打算做。」


    「咋了嘛?」我吸了吸鼻子。


    「没事儿,兴许着了凉,有点小感冒。」过了会她又说你也注意身体,今年


    雨水多,昨儿个水电站就出了事。我说哪。她说平河水库啊。如你所料,奶奶的


    叨语在那头适时响起「看当领导的咋说」、「这才建几年」。她老一直为爷爷新


    坟被平之事忿忿不乐,老共产党员当初就差去闹访了都要。我正琢磨着说点什么,


    母亲语调一转:「哎,平海晚报你看了没?」


    当然看了。事实上我一连看了好几期,直到周六下午才在文化版里发现了


    《评剧 往事》专栏。署名自然是张凤兰,还配了张黑白照,宽檐帽,白衬衣,发


    丝轻垂脸颊,即便在一团铅印马赛克里也那么光彩夺目。


    专栏第一期写的是评剧的起源和演变,从莲花落子到唐山落子再到奉天落子,


    从《小姑贤》到《蓝桥会》再到《樊梨花骂城》,从崔家班、赵家班到庆春班社


    再到永盛合班,直至天津三杰流派纷呈,直至 白玉霜初登上海滩,《海棠红》轰


    动大江南北,值此评剧的发展也算是抵达了顶峰。老实说,打小耳熏目染,哪怕


    戏一句不会唱,这些事囫囵半片还是知道一些。然而当洋洋洒洒的铅块字携着油


    墨味扑面而来时,我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怦怦直跳。母亲行文质朴散淡,时而轻


    快狡黠,时而厚重悲怆,还真有点汪曾祺的意思。虽然读过她不少文章,甚至一


    度引以模板来练习高考作文,我还是大呼一声:「写得太好了!」


    「呸,」母亲的愉悦就如同这湖面上的苍茫月光:「这么夸张,还要不要脸


    呀你?」


    这一阵母亲忙得不可开交,那边厢巡演刚结束,这边厢艺术学校就提上了日


    程,「也幸亏团里有你郑伯伯顶着」。 教育局、劳动局、民政局、工商局、税务


    局哪哪材料都不可或缺,哪哪官虎吏狼都不好打发。除了政府许可,这校舍修葺、


    师资力量也都是棘手的大问题。母亲轻描淡写地说「差不多了」,我真不知道


    「差不多」是差多少。


    莜金燕评剧学校也就有个破破烂烂的三层教学楼,了不起加上两个篮球场、


    一个学生伙房。是的,伙房,两间漆成屎黄色的平房而已,多半是耳熟能详的门


    卫老婆兼大厨。更可怕的是学校连个宿舍楼都没有,以前都是在教室里就地打通


    铺,后来学生少了,「寝室」也就自己跑出来了。「甭管咋地,总得有个正经睡


    觉的地方」,还有教学楼,免不了一通大修。教师更不用说,评剧老师还好找,


    毕竟有姥爷的人脉在——上次去 教育厅备案母亲就顺带着见了两个平阳本地的腕


    儿,意向还说得过去。那些个艺术老师可就让人头疼了。但凡有点资历的,肯定


    不会来,这全招成年轻人吧,也说不过去。上周母亲就说要来平阳一趟,到师大


    联络联络,找找熟人摸摸底。无奈「事儿太多,得往后推推了」。


    世事艰难啊,我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你管好自个儿就行了,」母亲忠告:「好好复习好好考试,今年要拿不住


    奖学金啊,看咋跟你爸交代。」


    必须承认,奖学金这事还真不好说。本学期专业课拢共开了十二门,需要考


    试的就有九门,快他妈赶上初、高中了。毫无办法,教学评估的福利需要安安静


    静地享受。这一连两周都在划重点,剩下的也就是上上自习,修为还是要看个人


    嘛。显而易见,等着我们的是一段艰苦卓绝的岁月。大学生活如果有什么事关学


    习的精华,全都浓缩在这儿了——阶梯教室座无虚席便是一例。半个月前房地产


    课就换了个新老师,说是李老师生病,劳她代课。


    真应了杨刚所言,我们再没见过小李,起码迄今为止尚未有任何一例目睹到


    小李的相关报告。李老师不是人间蒸发,就是拍屁股走人了。贺老师依旧堂堂正


    正,指点起江山来大伙儿都得俯首贴耳,谁让民商两大件是必修中的必修课呢。


    值得一提的是,周四晚上老贺拉我们在她办公室开了个会。


    「我们」有点不确切,应该说是老贺的研究生和我,咱也就被逼无奈打打酱


    油。根据会议精神,《土地价格的法律分析》是个大型课题,涉及私法、产权和


    政府管制的方方面面,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立足平阳本地实践,以案例为材料,


    分析私法和公法在产权不明晰的情况下对土地交易的影响。关于我,老贺说是个


    本科生,「在物权法方面有点思考」。这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当然,无关紧要,


    根本没人关心。这个会的唯一亮点,我认为是,该项目「开题太晚」,「经费也


    刚下来」,「材料搜集可以在考试后进行,相关讨论研究就要等到下学期了」。


    其实我很好奇李阙如如何看待老贺的新对象,毕竟后者在姓上都不过关。奇


    怪的是,那张散发着 郁金香味儿的名片我竟没丢掉,而是插到了床头的书架上。


    上周六比赛后,在通往烧烤摊的途中,我有幸撞见了老贺和梁致远。前者衬


    衣白裙,像只飞蛾;后者斑点polo白色长裤,宛若瓢虫。残阳在西边天空还留条


    尾巴,夜风微醺,蛙叫虫鸣,两人走出家门,妄图在游人接踵的西湖畔打打野食。


    这么说有点夸张,他们只是走在西侧甬道上,目的地是不是西湖我还真不清楚,


    至于是不是打野食更是与我无关。梁致远看到我,便和我打招呼。假装没瞅见老


    贺的呆逼们也不得不停下来问候师长。当然,这声问候还是颇有收获的,毕竟老


    贺红脸微笑的样子可不多见。


    梁致远问我们干啥去。我说吃饭。他说现在还没吃饭啊。我说是的。他扶扶


    眼镜,似是还想说点什么,我们已大步流星地跟他们说了拜拜。其实我倒真想听


    听他能说点什么。


    一路上,乃至贯穿整个饭局的,除了女人、篮球,就是这对新人了。大家都


    夸师太思想开明,不愧是 教育界的典范。梁致远么,呆逼们质问:「他跟你是什


    么关系!」这个问题难住了我,我也不晓得他跟我是什么关系,非常抱歉。


    ********************


    淘汰赛在周五傍晚拉开了帷幕,与我等对阵的是化工系的老熟人。很熟,知


    根知底,可以说自打踏上西大球场就跟他们混在一块了。夕阳血一样红,于是我


    们就打了一场血战。比分焦灼,群情激昂,近两年的情谊也无法阻止大家脸红脖


    子粗。在比赛前所未有地中断了两次后,杨刚的一记超远两分终结了它。名额有


    限,毫无办法,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令人惊讶的是,周六上午我们竟迎来了艺术学院的老伙计。虽然周五赛后便


    已知晓,但当他们沐浴在早晨八九点钟的阳光下时,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也不能说不可思议,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感觉有点夸张。


    清风拂面,还算凉爽,于是他们的白色耐克队服便瑟瑟发抖,看起来很有士


    气。 观众也不少,还有拿着单词本的傻逼,这样一来就有些黑云压城的味道了。


    热身时,李俊奇笑嘻嘻地跑来说:「呆会儿老乡可别留情面,大伙儿要动真格的!」


    那就只好动真格的了。


    不想陈晨开场就一个两分,之后利用我方失误接连两次突破,打了个四比零。


    这火力够猛。我等奋勇直追,却收效甚微,比赛进入八分钟时还落后四分。今天


    除了杨刚太软,最大的问题恐怕还出在联防上。两队阵容太过相似,都俩大前一


    控卫,机动性强,一个配合失误就会漏人。所以仅有的一次暂停后,我队开始人


    人盯防。陈晨突破不成,拉出去放两分,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我只好一巴掌呼


    了过去,可以说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搂住皮球时就像拍在了奶子上。如你所料,


    非常不好意思,咚地一声巨响,皮球弹飞。老乡捂脸倒地,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比赛只好中断。


    李阙如后勤服务很好,虽然有数个女孩伺候,还不轮到他老忙活。而李俊奇


    依旧没能得到上场机会,因为陈晨堵上鼻孔后便 王者归来。这货戴着护膝护臂,


    脑袋上绷着头带,这会儿又肿着鼻子塞上了卫生纸,实在有点莫名搞笑。


    于是我就笑了笑,我说:「没事儿吧?」


    陈晨没说话,而是直接发球。大概是嗅到了血腥味,杨刚这逼总算睡醒了,


    当下就贡献了一个抢断。我三分线外接球,来了一记后仰跳投。皮球应声入网,


    刷地,非常悦耳。接下来,在同一个位置我故技重施。老乡步步紧逼,张牙舞爪,


    却也无可奈何。至此,双方打成15平。还剩几十秒,顶多两三轮进攻。出乎意料,


    陈晨接球后突进又拉出,选择了投两分。理所当然,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耳光,


    可以说相当可惜。


    我就比较稳妥了,抓板拉出后突破上篮得手,还造了个犯规。即便群众聒噪,


    罚球还是小菜一碟,再次稳赚一分。


    对方仍然得到了一次进攻机会,陈晨接球就投,却被手疾眼快的我一巴掌扇


    了下来。没办法,球太直,太仓促。几乎与此同时,终场哨响起。皮球再次落到


    老乡手里时,他咚地一声把它砸到了地上。后者只好再次弹起,很高,哪怕在胜


    利的欢呼中也有点过于张扬了。


    「这哥们儿风度欠佳啊。」李俊奇走来时我说。


    他笑笑,冲我拱了拱拳,说:「恭喜恭喜。」


    然而周日上午的四分之一决赛,我又见到了李俊奇,还有她的大胸女友。两


    人和陈瑶站在一起,我从场边经过时,他捅捅我说:「加油啊,老乡!」比赛至


    此总算出现了拉拉队,应该是些大一女孩,怎么说呢,很自信吧。


    所以别无选择,这场球我们也打得很自信。对方身体条件不错,又高又壮的,


    可惜在战术安排上有点糙,说到底还是缺乏经验。我方开场跳球便得手,一路领


    先至终场,对抗是激烈了些,但比赛结果毫无悬念。赛后待遇我还是很享受的,


    陈瑶又是递纸巾又是递水,连李俊奇都递上了一根软中华。出于老乡情谊,我就


    不客气地接了过去。一番客套话后,他问我下午有啥安排。虽然搞不懂这厮意欲


    何为,但我下午还真没啥安排,不出意外的话无非是复习、排练或者找录音棚。


    于是我说:「咋?要请客啊?」


    「靠,」李俊奇的笑声太像冯巩了:「还真让你给说对了,陈晨请客ktv ,


    老乡一块儿说说话啊,联络联络情谊。」


    舞台我没少上,ktv 还真没去过几次,与绝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我对这套


    声响系统的 记忆还停留在遥远的卡拉ok时代。不过问题的关键在于,和陈晨联络


    什么鸟情谊啊,有点夸张了。


    「喝酒免不了,」李俊奇捅捅我:「昨天把人虐得那么惨,怎么也得罚酒三


    杯吧?有点心理准备哟。」


    我看看陈瑶,真不知说点什么好。


    「放心,有兄弟呢,」这货又捅了捅我,然后面向陈瑶:「你也去呗,美女。」


    同我一样,陈瑶也不大想去,她说得回趟家。大胸女就问:「现在回家?」


    我告诉他们我女朋友家就在平阳。于是他们说:「那啥时候不能回,非得这会儿?」


    这个我可说不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放到陈瑶身上,多半是电视剧里常见


    的那些母女矛盾。对一个准单亲家庭来说,这种事并不稀奇。别的不说,西湖畔


    的面红耳赤至今历历在目。那次忍了半天,我还是问了问陈瑶到底咋回事。好半


    晌她都没吱声,最后给我一拳说:「还以为你是根木头呢,也不知道问问。」我


    就又问了问,回答我的是:「以后再告诉你。」她眼眸闪烁,如垂柳下的湖水般


    波光粼粼。


    然而下午李俊奇来电话时,陈瑶还是决定与我 同行,她说:「不去白不去,


    起码得看着你啊,喝多了咋办?」


    一如约定,李俊奇和大胸女坐在报栏旁的凉亭里。前者喝着罐装可乐,老远


    就笑眯眯的;后者穿了个吊带,胸看起来就更大了。「靠,够快啊你俩。」老乡


    让来一根软中华,永远这么客气。打假山上下来,天就更热了。大太阳牛逼哄哄,


    路人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像是烤箱里的肉排。「去哪儿啊?」我吐个烟圈儿,抹


    了抹汗。


    「到了就知道了。」


    「东家呢?」我又抹了抹汗。


    「包厢里等着呢呗。」


    「靠。」这下我就无话可说了,只好再次抹了抹汗。


    我知道用不着打的,但实在没想到校门口等着我们的是一辆捷豹xj8l. 对车


    我不太熟,平常也不关心,不过今年 三月份捷豹进军中国市场的消息你就是捂住


    耳朵也无济于事。而这辆黑色皇家加长版多半是进口货,起码目前该车型尚未在


    我国正式上市。李俊奇主动要求坐前面,于是我便和两位女士坐到了后面。


    司机是个女的,挺年轻,衬衣西裤白手套。这身装扮如同车里的宽敞和凉爽


    一样,让我本能地一惊。李俊奇笑着说:「久等了。」


    司机说:「没事儿。」声音轻巧利索,但并没有笑。


    得知目的地是平阳大厦时,我又是本能地一惊,乃至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


    不光我,大家好像都无话可说,除了李俊奇会偶尔回过头来喷两句。据他介绍,


    大胸女在艺术学院读研二,明年毕业。后者挺挺胸说是的,完了又补充一句:


    「你们乐队很牛,啥时候还有演出啊?」


    刚想说点什么,陈瑶就在我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噢。」我回答她。


    到达目的地时近两点,捷豹一直开到了大厦正门口。中央公园郁郁葱葱、鸟


    语花香,除了马路太宽,这大自然的嚣张气焰都快赶上我们位于荒郊野外的西大


    东区了。而高耸入云的平阳大厦如此真真切切地屹立于眼前,多少让我的膀胱有


    点压力。这个柱状物造型非常奇特,应该相当全面地体现了我校园林学院前 院长


    郭晟的奇特脑回路——底座是八角形,中间是圆形,临近顶端时又突然鼓起一个


    大龟头。真让人不知说点什么好。平阳大厦建于1997年,222 米,共58层,以8


    层为界,下面是商铺,上面是酒店。商铺自然高大上,几乎全省的奢侈品专卖店


    都在这里了。酒店嘛,正是所谓「白金六星」的平阳大酒店。以上信息承蒙因特


    网、陈瑶,包括李俊奇和他的大胸女友友情提供。


    在大堂招待带领下,穿梭于也不知道什么长毛地毯上时,李俊奇说:「一楼


    几个茶点铺都不错,星巴克啦、罗多伦啦都有,前段时间开了个什么日本料理,


    也不错!」虽然搞不懂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除了点头我好像也别无选择。平


    阳大酒店有两部专属电梯,外加一部刷卡式vip 电梯。李俊奇掏出磁卡刷了刷,


    后者便直接把我们送到了57层。有点神奇。


    打电梯出来,倒不是什么富丽堂皇震惊了我,而是头顶隔三岔五、雨丝般下


    垂的巨大水晶灯。老实说,我有点胆战心惊,生怕它们会星星点点地坠下来把我


    等砸个半死。两男一女查验了李俊奇的白金卡后才放行,这种酒店怕是世上少有。


    招待们三三两两,男的礼服,女的旗袍,植物般点缀在红褐相间的木质走廊里。


    温柔饱和的灯光使他们的脸看起来有点圆滑,像一颗颗在溪流下冲刷了几百年的


    鹅卵石。走到前台时, 夏天带给我的汗水已完全凝固下来。但李俊奇并没有上前


    询问,而是给陈晨打了个电话。


    身侧凹凸不平的墙上镶着两只硕大的孔雀标本,左侧孔雀的尾巴指向一块伞


    状的石头,上书三个字,还盖个红戳。颇费了一番功夫,我才发现草书写的是


    「平河会」,至于红戳,不好意思,文化有限识不得。


    很快,在招待带领下我们步向包间,而陈晨将像个深闺淑女那样扫榻相迎。


    当然,如你所料,该淑女忘了学习一件事——怎么笑。这老乡开了门就往回走,


    一句话也没有。直到在乌龟壳般的沙发上坐定,他才说:「坐啊。」他用的是平


    海话。真是谢天谢地,不然我还不知道敢不敢坐下来呢。我和陈瑶分享了一个乌


    龟壳,李俊奇和大胸女分享了另一个乌龟壳,我们中央还躺着一个更大的乌龟壳。


    上面摆着一个烟灰缸,一块表,两只高脚杯,其中一只里还有小半杯红酒。陈晨


    抓起来,闷上一大口,半晌才说:「喝什么,随便点。」这下变成了普通话。据


    我目测他的鼻子也没啥问题。


    我让大胸女点,大胸女让陈瑶点,陈瑶又让我点。看了看价目表,又看了看


    李俊奇,我说:「来支青岛得了。」


    「靠,」李俊奇夺过价目表:「给谁省呢,还是我点吧。」


    然而东家并没有给他机会——「行了,行了,」陈晨抬头面向招待:「就xo


    吧,轩尼诗。」


    「你俩呢?」他指的是两位女士。


    「不知道啊。」大胸女撇撇嘴,挺了挺胸。陈瑶瞥我一眼,没说话。


    「把我那瓶大拉菲拿过来吧,再来两个大果盘。」就在招待拉住门把手时,


    这老乡又说:「还有半盒大卫杜夫,一起拿过来。」说完这句话,他便放下酒杯,


    瘫到了沙发上。很显然,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有点过于消耗体力了。


    女经理过来时终于打开了点歌系统——说来奇怪,大家好像都忘了来这儿的


    目的,一个个要么闭口不言,要么东拉西扯(比如李俊奇,一个劲给我吹老崔怎


    么怎么牛逼),竟没 一个人想着唱歌。仨招待跑了两趟才把东西上齐了。女经理


    紧随第二波招待而来,进门第一句话是:「都不见你来啊。」很亲切,笑容如簌


    簌掉落的花粉。


    「我倒是想来。」陈晨依旧瘫在沙发上。


    「哟,咋地,你伯伯还能吃了你?」这句是平海话,相当地道。我不由多瞅


    了她两眼。此人大概三四十岁,白衬衣西装裤,鹅蛋脸俏生生的,微黄卷发非常


    短——可以说在现实生活中,我从未见过女性留这么短的发型,除了尼姑。身材


    还不错,不太高吧,也有腰有屁股。这会儿趴在液晶显示器上,臀部更是圆滚滚


    的,分外惹眼。于是李俊奇啪地在上面来了一巴掌。「王八蛋,当女朋友的面也


    敢这样,再你妈乱来,老娘找李红旗削死你个龟儿子!」她对着李俊奇就是两巴


    掌,再大力点兴许能把后者的背给拍直了。李俊奇呵呵呵的,大胸女倒完全无所


    谓,已经对着触摸屏点起歌来。


    如此精彩的好戏也只是吸引东家瞟了两眼,然后他坐起来,点上了一支雪茄。


    我猜这就是「大卫杜夫」——虽然在我看来怎么看怎么像半截烤糊的牛鞭。很快,


    他把烟盒推了过来,但我指指喉咙谢绝了。陈晨也没说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


    把玩起手里的打火机来。这个火机倒很一般,也不是啥牌子,几十块钱吧,只不


    过他那上面有个全裸东洋美女。「开喝吧?」他把火机揣兜里,摆开三个矮脚杯,


    随后就拎起了那瓶轩尼诗。


    李俊奇还在呵呵呵,拽着女经理的手,喉结都一上一下的。


    「行了,你鸡巴还喝不喝?」陈晨不满地撇了下脑袋。


    于是李俊奇就不再呵呵呵了。他也摆上三个矮脚杯,拧开了冰水桶:「就着


    冰水喝,」这货满脸通红,笑意尚未褪去,「味道更纯正。」


    女经理也是红霞满面,整理了好半晌衣服,然后说:「咦,刚那谁说你带了


    个老熟人过来,人嘞?」


    陈晨没搭茬,而是问:「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切。」女经理在陈晨肩上


    扇了一巴掌就扭了出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屁股似是肥了些许。就在陈晨把酒


    杯推过来的一刹那,我猛然发现他左手腕上有两道暗红色的疤痕——「丫」字开


    口又河流般地交汇到了一起。搞不好为什么,我眼皮不受控制地就跳了一下。


    白兰地我喝过,在小舅那儿、在大学城饭店、在平海的那些平价酒店里。但


    轩尼诗xo还是在范家祖宅聚会上纯饮过一次陈年珍藏,入口甜、酸,后来有点苦,


    接下来就是辣。黏糊糊地在喉咙里裹上一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醇厚吧。学着他


    俩的方法加冰尝了尝,也没品出什么好来。当然,我得承认,并不比青岛差。而


    此时陈瑶扭过脸来:「给你挑了好几首歌儿,一会儿好好唱。」


    陈瑶很喜欢迪伦的《手鼓先生》,于是我只好唱《手鼓先生》。喝点小酒,


    感觉刚好,可以说相当自我陶醉。一曲即将结束时,不经意地一瞥,我发现陈晨


    打身后的一个巨型乌龟壳里走了出来。说实话,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装饰,没想到


    竟然别有洞天。他背心松垮垮地耷拉着,挨沙发坐下就闷了一口酒。


    大胸女说:「陈晨你有啥拿手的,我给你点。」


    「你们唱吧,」他又闷一口,犹豫了下:「你看着点呗。」


    在陈瑶唱王菲时,这厮再次进入了乌龟壳。这真是一种令人惊讶的设计,你


    以为是装饰,其实是个厕所或者其他的什么。当然,厕所的可能性不大,除非老


    乡有尿频的毛病。等陈晨再出来(他已进进出出好几次也说不定),我已经续上


    了两次酒。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越喝越有味道。我甚至主动跟东家碰了一杯。


    他抿了口冰水,一饮而尽,只是脸上那星星点点的汗珠令人不知说点什么好。李


    俊奇唱完《假行僧》——冯巩般嘹亮,璀璨的驴鸣,陈晨又起身向乌龟壳走去。


    实在忍无可忍,我只好问问前者乌龟壳背后是个啥。


    「衣帽间?谁知道,靠啊。」李俊奇续上酒,又开始猛吹崔健。这逼中毒太


    深,除非开颅取脑怕已无可挽救。


    一曲《tom waits 》后,在膀胱的逼迫下,在李俊奇的指点和我的直觉探索


    下,鄙人成功地摸到卫生间并打开了门。如你所料,那是另一个巨型乌龟壳,如


    果非要说是一口锅,我也不会有太大意见。锅里却精致得令人惊讶,洗面池、淋


    浴、造型奇特的马桶,浴巾、睡袍,连洗漱用品都是爱马仕的——如果它真的生


    产这类东西的话。马桶正上方裱着一幅梵高的《星空》,淡蓝和浅黄色漩涡直晕


    人眼。这恐怕就别有用心了。正常人在排泄时实在不应该思考太过 扭曲的东西,


    包括一些视觉上的形而上引导。出于健康考虑,印象派哪怕用来擦屁股,也不该


    糊在厕所的墙上,我是这样认为的。


    如你所见,这泡尿太过漫长,以至于我的思绪有点天马行空。当尿们开始沿


    着马眼无力地往下滴落时,我突然就听到一种摩擦声。或者说撞击声更为恰当,


    比如桌腿不够平整,再比如桌沿蹭在墙上。一瞬间我意识到声响来自隔壁,也就


    是「谁知道」的「衣帽间」。


    甩完尿液后,神使鬼差地,我隔着马桶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原本我只想试着


    凑过去而已,可它自己就死死贴了上去,很凉,很爽。真的有撞击声,而且响亮


    了许多。几乎电光石火间,一幅交媾图就打我脑海里蹦了出来。但我还是觉得过


    于夸张了,何况除了「撞击声」再无其他声响。冲完水,看到洗面台上大「h 」


    标识的洗手液时,我一把就给手腕粗的透明瓶盖拽了下来。


    这是小学自然课就学到的声音传播原理,我也搞不懂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实践


    劲头。简直一阵风似地,我便倒骑在马桶上隔着大瓶盖把耳朵凑了过去。确实是


    撞击声,很有节奏。此外,还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同样很有节奏。当下我头发


    就竖了起来,虽然这头毛碎从来也没趴下去过。十来秒的适应期后,我搜索到了


    更丰富的声响,比如男性的喘息声,比如肉体的拍击声。前者断断续续,像被人


    扼住了咽喉;后者厚实低沉,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把短裙撑得裂开的肉屁股。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所思所想,隔壁兀地响起一声清脆的「啪」。伴着女人的轻哼,


    接连又是两声「啪」。「这大屁股。」是的,陈晨喘着粗气说——一字一顿,跟


    拿小刀硬剜出来似的,想听不清楚都难。间隙女人说了句——或许是「发啥驴疯」


    之类的,很模糊,反正这会儿连呻吟声都消失不见。或许我也该推开乌龟壳,回


    到美妙的酒精和音乐中去了。


    然而毫无征兆,随着「嘭」的一声响,撞击开始变得疯狂。厚实的啪啪声也


    响亮密集了许多。女人「啊啊」两声,又低了下去,似是呜咽,却又几不可闻。


    我真不知说点什么好。不多久,撞击总算停了下来。


    「我多会儿就瞅出来了,」确实是我那老乡忧郁而冷漠的声音:「都他妈欠


    得。」很明显这货嘴并不如屁眼儿严实,可搞不好为什么,听起来跟平时不太一


    样。「上面也脱了。」伴着「啪」的一声,他又说。我这才意识到这逼用的是平


    海话。


    条件反射般,华联的浅黄色肥臀、刚刚的女经理、甚至篮球场旁张罗着止鼻


    血的女孩们一股脑地蜂拥而出。摩挲声,木头的咯吱声,然后墙壁「咚」地一声


    闷响,只剩下男女的喘息。我不由想到冬日清晨一张嘴就冒出来的白烟。之后女


    人说了句什么,很低——但确确实实说了,招牌似的嗓音甘冽而平滑,似一道光


    亮直击脑门,我胸腔间那面巨鼓便骤然敲起。她说的是「给妈捅穿了」。还没待


    我缓过神,酷似张也的女高音再次唱道:「在人那吃了瘪,拿我这撒气呢,死孩


    子。」这回清晰了很多,之后隔壁就安静下来,漫长而干枯。据我估计起码有三


    五分钟。相应地,脖子的僵硬感立马就跑了出来。李俊奇的歌声也忽地嘹亮起来。


    很熟悉的旋律,lou reed的《i''ll be your mirror 》,真是不敢置信,哪怕这


    货有点五音不全。


    在我犹豫着是否离开时,「去年电视台那个女主持,开始死活不肯,最后还


    不是乖乖地跪在老阴b 面前,被呲了一脸尿。」口气很下流,我不明白老乡什么


    意思。


    「摊别的女人可不见好使儿。」张也的甜腻一如既往。


    「人不好这口。」她又说。


    「在我面前跩个屁,」似费了好大劲,陈晨说:「要不大伯盯着,老阴b 那


    眼神老早连活人都给她生吞多少回了。」搞不懂这个「她」是谁,我楞了楞,墙


    上就突然响起一阵摩擦声。等我贴上大瓶盖,撞击声又再次响起,一点也不客气。


    还有呜呜声,四处躲闪,忽又变成低喘和轻哼。女人的呻吟很近,那一丝丝婉转


    的气流透过钢筋混凝土,透过高级木材和瓷砖,渗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摩擦声


    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攀上了撞击的节奏——毫无疑问,我那老姨靠在墙上,陈晨


    肯定站在她大开的两腿之间,神经病似地挺动着胯部,甚至把玩着两个奶子。我


    感到老二硬得发疼,而轩尼诗的醇厚正化作一团团热气在筋骨血脉间四下飞窜。


    就这么持续了一阵,撞击声越发猛烈起来。女人压抑的闷哼在墙壁的摩擦中


    逐渐高亢,乃至最后只剩下了哈气声。伴着几声密集而张扬的咚咚响,陈晨的喘


    息也兀地清晰了许多,仿佛就黏在墙上。「骚屄!干死你个大骚屄!」气流的末


    端,几个字痉挛着滚出喉头,潮湿而尖利,听起来简直像老鼠叫。


    近乎 挣扎着,我掀开锅盖,回到了卡拉ok的甜蜜抚慰中。大胸女也不知在唱


    一首什么歌,逼逼叨叨的。她把室内仅有的仨人当作 观众,手舞足蹈得不亦乐乎。


    吊带下的大胸在忽明忽暗中轻轻跳跃,像两只被禁锢的气球,而它们必然,必然,


    憧憬着飞到天上去。李俊奇说,你可真能拉,该不会来痔疮了吧?他翘着光脚,


    红光满面,嘴里还叼了根大卫杜夫。


    陈瑶问我没事吧,完了就抱怨好几首歌都切过去了,想唱你自个儿选去吧。


    陈晨却一直没有出来,令人惊讶。我尝试着去搜索乌龟壳后的动静,理所当


    然,一无所获。猛灌了半杯冰水后,我笑着捣了李俊奇一拳,问陈晨在屋里干啥。


    「靠,」他咳嗽两声:「谁鸡巴知道,有人请客就行。」这么说着,他也往


    「衣帽间」瞅了一眼。「谁鸡巴知道,」他又说,与此同时扬了扬手里的雪茄:


    「你咋不来一根?」


    接下来,陈瑶唱了首《pissing in the river》,拿腔拿调,很有味道。李


    俊奇又唱了遍《假行僧》,还非要拉着我合唱,令人无比蛋疼。直到郭富城那傻


    逼在显示器上蹦出来,大胸女才开始喊陈晨。接连两三声后,他才应了一声,依


    旧没出来。他不唱自然有人唱,比如李俊奇,这逼在明明暗暗中扭动着身子,冲


    我直招手:「对你 爱爱 爱爱不完。」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掌握了一个秘密,非常不


    幸,此时此刻,房间里只有我 一个人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好,像块石头铬在胸口,


    又像误食了几两巴豆全身虚脱飘飘欲仙。墙上满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鹅卵石上


    点缀着看起来像蜡烛的灯,窗帘、帷幔、屏风宛若死气沉沉的水草。我这才惊觉


    大家坐在一个池塘里。


    陈晨出来时,我们四个人正对着果盘狂啃。音响里的伴奏在大快朵颐间变得


    空灵。说不上为什么,我老觉得自己还能吃下去一些东西。「咋不唱了?」他虽


    然没有大汗淋漓,但起码也是油光发亮。


    「等你呢呗。」大胸女挺挺胸。


    于是陈晨就跑去唱了一首歌——选了好半天,周璇的《永远的微笑》。还凑


    合,比陈瑶是差了点,不过还能听。衣帽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唱完这首,他


    似乎有点意犹未尽,趴到触摸屏上捣鼓了好一阵。当然,我等并未再次欣赏到此


    人美妙的歌喉——打小乌龟壳上站起来,他两个跨步就坐到我们身边的大乌龟壳


    上。稳住屁股后,陈晨做的第一件事是闷光了杯里的酒。咕咚一声,很响。完了


    他给每个人都续上了一点,直到瓶子见底。


    「得喝完,」老乡又是咕咚一声,他显然忘了xo的正确喝法:「还有那瓶大


    拉菲。」


    陈瑶瞅我一眼,笑了笑。她俩还真没喝多少,倒是我跟李俊奇各消灭了小半


    杯。大胸女唆了个樱桃,嗯嗯两声后问陈晨刚才干啥去了。她声音娇滴滴的——


    过于娇滴滴。


    东家并未搭腔,而是向李俊奇要烟,并顺手给我撂了一根。


    「管得宽,机密电话也要打到你眼前啊,」李俊奇搂住女朋友的腰:「晚饭


    吃点啥呢,搞定了再回学校。」大胸女说不如吃料理,于是李俊奇就邀我和陈瑶


    同去。陈瑶没表态,除了建议唱完歌再说,我也不好说什么。她老今天有点蔫,


    不知是来事儿了,还是因为我们身处这池塘之中。


    「可以尝尝看,」陈晨垂头弹着烟灰:「挺不错哩。」他用的是平海话,叼


    上烟后瞥了我一眼,又迅速滑到了陈瑶身上。


    陈瑶笑笑说好。我捏着软中华,搞不懂是先抽烟呢,还是先喝光矮脚杯里的


    酒。抑或先灌杯冰水?我感到内里火辣辣地一阵翻涌,有什么东西几欲喷薄而出。


    幸运的是什么也没喷出来。烟我抽完了,酒抿了一口后便没再动。


    陈晨又进了趟乌龟壳,很快就踱了出来。李俊奇光着脊梁,再次演绎了一遍


    《假行僧》。这逼那么瘦,肌肉倒不错,不知道是否踢球的都这样。如厕 归来,


    陈晨就瘫到沙发上,慢慢地喝完了他的轩尼诗。整个过程中他一声不吭,腿抖得


    像开着拖拉机。我不由多瞅了几眼,「再唱唱呗。」他建议。于是我就站了起来,


    就这一瞬间,忽地就瞥见他左手腕上那两道伤疤红亮了许多,像是只蜗牛刚打上


    面犁过,一如马桶上方的壁画——怪诞、 扭曲、压抑。


    临走,陈晨把玩着手里的表说:「老乡啊,平常就该多来往。」他甚至笑了


    笑,真是令人惊讶。这种笑我说不好,有点拘谨,像只受惊的兔子。因为这笑并


    不见得让人舒服。在李俊奇的哈哈哈中,我没说话,却不自觉地留意着衣帽间里


    的动静。当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这个生命中已经逝去的下午,我在卫生间


    里所听到的都是错觉。


    路过前台,我又看到了女经理。她撅着圆屁股俯在吧台上,问我们玩得好不


    好。李俊奇说不好,她巴掌就扬了起来。癫痫发作一般,亲爱的老乡就又开始哈


    哈哈了。进到电梯里,一种莫名的激动突然就毫无防备地袭来,我不由攥住了陈


    瑶的手。


    外面阳光依旧灿烂,博爱而有力地打在所有人身上,我感觉舒服了许多。或


    许,是空调房里的气味太过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