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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雨: 剑雨(07)

    剑雨(07)


    2024年8月25日第七章: 大宗主钻心的绞痛从叶苏文的胸膛深处传来,不知何时,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地址发布页www.ltxsdz.com


    自从二十年前,他加入玄天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此时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泪水从脸颊上潸然滑落。


    他默默地的从床上爬起,打开柜子将衣服一件件取出,又一声不响的打好包裹。


    不需要思前想后,不再犹豫不决,他背上行囊,将那条伴随他多年的白色丝带系在腰间,推门而出。


    雪域高原上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带着细碎的飞雪,他终於走出了那间无形的牢笼,脚步轻盈,似乎只是去轻装旅行,而不是永远离开这个他发誓守护一生的地方。


    「我们奉九霄长老之命在此看守,叶长老,请您回屋休息!」略带惊慌的声音中 ,两个山一样魁梧的身形挡在他的面前,呈左右犄角之势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


    「请让开。」


    叶苏文平静的说道,依然向前走去,脚步即不快也不慢,彷佛横在他前面只有空气。


    寒光闪烁,长刀出鞘,尽管知道在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面前出手只有死路一条,两名铁塔一样的大汉却没有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是黑龙卫,宁死不退的黑龙卫。


    然而长刀并没有砍下的机会,叶苏文已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连步伐的频率也没有改变,两名大汉却已全身僵硬 ,无法动弹 。


    「一炷香后,二位便能自由活动,到时候替我转告九霄长老……」叶苏文只说到一半便住了口,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一字眉微微上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


    在微弱的光线下,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柔弱窈窕的身影,依着墙站在院门口,彷佛突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却又像是已在那里站了千年。


    她默默地望着他,宁立如山,宛若一尊雕塑,只有披在肩头的青丝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她的手里拿着一盏长明灯,摇动的灯火映的她脸上忽明忽暗,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在带上了几分风霜之色后已不再精致,只是她身上那种淡然恬静的气息却给人一种亲切之感,就像是一杯淡淡的清茶,虽不如何醇美浓郁,却胜在清新自然。


    而与这种气质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她背后的那把刀,那是一把足有两尺宽,像一整片门板一样的大刀,刀长已经超过了她的身体,刀尖几乎触到地面,使得这把散发着凛凛杀气的凶器在她瘦弱的背上显的有些滑稽。


    叶苏文很清楚这把刀的威力,那是龙骨钺,是和紫玉麒麟鞭,天蚕丝锁齐名的麒麟城三大印魂之器。


    作为玄天宗唯一的女长老,月桦,她确实有资格使用这把神兵利器。


    望着这位久违的女子,他的口气终於不再冰冷,轻声说道:「连你也要拦我?」「是。」


    「你认为能打赢我?」


    「不能。」


    月桦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但她随即补充道:「但你也无法从我面前全身而退,我可以用这条命换你两条腿 。」她说的很认真,似乎所说的只是今晚要吃什么一类的杂事。


    寒夜中 ,两人相对而立,任由纷飞的雪花落在头顶。


    叶苏文望向远方绵绵无际的群山,似乎想起了那些似水流年的往事,淡淡的说道:「我记的当年进入玄天宗,你是我的接引人。那年我只有十二岁,你十六岁。」「是。」


    「入门后,是你传授给我修行之法,你是我启蒙的老师。」「是。」


    「那时我还小,你将我还有青棉、青蓉看作弟弟妹妹,悉心照顾爱护。」「……」


    「我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你说你喜欢我……」「……」


    「后来我也成了长老,便有意和你疏远,从此再不见面。」月桦的眼光变得有些飘离,似乎又回到了那些美好年华,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叹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九霄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他不惜损减阳寿窥探天机,所看到的圣教未来却是一片黑暗。他曾对我说过,你命中有大劫,这次若是执意下山,便再也无法魂归故里……」「月桦。」


    叶苏文轻轻打断了她:「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姐姐看待,你和青棉、青蓉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本该听你的话留下,可是这一次青棉、青蓉出事了,所以我必须去,就算如九霄所预言的那样客死异乡,也是天命使然。」说完后他缓缓抬起了手,一抹柔和的光自他指尖生出,只有萤火大小,却纯净无比,连周围的飞雪也被照的晶莹剔透。


    月桦知他心意已决,马上就要动手,也伸手握住了刀柄,说道:「用你的天蚕丝锁,只凭徒手你挡不住龙骨钺。」叶苏文只是淡淡一笑。


    一阵柔和的风从月桦身边吹过,她手中的长明灯也随之熄灭 。


    人已远去,她却痴痴的立在原地,望着那凝在空中的刀身,一抹殷红正顺着刀尖缓缓淌下。


    刚才他若是躲得再慢半分就会被这一刀穿心而过,她没想到他的境界竟然已精进到这步天地,居然可以空手拦下她的龙骨钺,只是她又何尝不是有意刺偏了半分。


    风雪飘摇中 ,她缓缓转过身对着玄天宫的方向拜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师兄,我有负你的所托,让叶长老走了。我现在就去追他,若是此去不能回来,宗中的事就拜托师兄了。」说完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向着下山的方向飞驰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玄天宫最高的一座大殿中烛火通明,一百零八根长明烛将神殿内照的有如白昼,远远望去,就像是挂在漆黑夜幕中的一颗明珠。


    大殿中间铺着一张由羊皮拼接成的巨大的地毯,几乎将整个神殿的地面盖住,银瓶席地而坐,手持一只沾了朱红的狼毫,正在羊皮上仔细的书写着。


    她身前的皮子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可跟那块巨大的地毯相比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在神殿的另一边,一个青袍老者正盘腿坐在软垫上,神态专注的看着银瓶手上的笔,手里端着的清茶一时也忘了喝,正是掌管玄天宗的大长老九霄。


    他正专心看银瓶书写阵法,却突然眼眉一立,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也洒出了不少。


    同时银瓶也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的笔,豁然站起,望向殿门的方向说道:「这一对蠢货,居然敢抗令下山,师傅,我去追他们回来。」九霄却摇了摇头道:「晚了,叶苏文已走远了。更何况他已悟大道,就算你追上也未必能拦下他,这一切都是天命。」说完后他彷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颓然叹道:「人老了胆子也小了,若是在十年前,也许忍不住先下山的那个人是我。」银瓶听他如此说,若有所思道:「既然这一切都是天命使然,我又何必……」见女徒神色不宁,九霄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问道:「现在后悔了?也许当初是我错了,你还是跟着他回去的好。」银瓶摇了摇头道:「当初留下是我的决定,我宁愿在雪山上过这种宁静的日子也不想回去和那些人勾心斗角。至於那家伙,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说到这里,她脸颊微红,显出一丝羞涩的笑容。九霄没有再说下去,话锋一转道:「只要你还在麒麟城,玄天宗就还有希望。不要浪费时间了,去把剩下的神阵完成吧。」寒冬时节,南国虽然没有北方的冰封雪飘,却阴雨连绵,潮湿寒冷。


    建邺城外的沧海之上已然结了一层薄冰,灰色的冰面映着阴沉的天空,一片朦胧,彷佛被水墨浸染,虽有几分萧索,却也别有一番意境。


    沧海东岸靠近建邺城门的码头边有一处水榭宅院,宅院一半建在水中另一半却建在山坡上,其中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淡雅别致,这便是着名的荷园,本是齐王夏日赏荷的地方,如今被送给雨晴作了她的公主府邸院中有一座二层楼阁,设计精巧,恰被假山挡住,使外人无法见到,而坐在楼中却能将沧海上的风景尽收眼底。


    此时雨晴正依窗而坐,只是她却无心欣赏湖上的景色 ,全部的注意都放在手中的一张薄纸上,在她面前的书案上,两大摞公文堆积如山,几乎将她的人都埋在当中 。


    两个月前,雨晴从浦何手中接过白凤法杖,正式成为天龙门的大宗主 。


    上任后她便将浦何的两个徒弟免职,大小事务皆亲力亲为,大权独揽,说一不二。


    然而经过百年的发展,天龙门早已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在大梁境内拥有数十家分舵,管理着各地的赌场、当铺、酒肆、客栈,各种买卖铺面遍布天下。


    一个多月中 ,多如雪片的信函、公文、账目、票据被送到雨晴手上,虽然她将常安调入门中帮助处理日常事物,又从礼部请了几个帮手,日夜不眠的办理公事,却仍被累的几乎吐血 ,只嫌自己分身乏术。


    在桌子另一旁,常安恭敬的垂首而立,他来了已有一阵,但见雨晴正凝神阅览公文,也不敢打断,就这样一直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雨晴的目光才从手中的信纸上离开,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问道:「你不在天龙门中处理事物,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等常安回答,她却将手中的封信扔到他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个。」常安拿起信,发现这是一封从临江城天龙门分舵发来的急函,打开略略一看,心中却是一惊。


    信上写的明白,辰月教妖人在临江城开坛立门,与天龙门分庭抗礼。


    双方冲突不断,数日前天龙门几处铺面被烧,还有三名信徒被杀 。只因辰月教势大,分舵抵挡不住,这才发急函请求总门援救。


    雨晴待他看完问道:「这辰月教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欺负到我天龙门头上?」常安显然对信中的内容也十分意外,面带疑惑道:「辰月教早就在大梁境内四处传教,信奉的也是女神瑶宓,不过影响不大,只在西南一带有些信徒。直到这两年教内出了一名圣使,不断展现神迹,这才迅速崛起,信徒也越来越多。以前听说他们和天龙门时有摩擦,可杀人放火这却是第一次。」雨晴不解的问:「敢在大梁境内杀天龙门的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常安摇了摇头:「临江城在建邺西南闽江江畔,名义上虽归大梁,实则却是国中之国 ,由豪门望族南宫家控制。


    南梁三大豪门分别是李氏皇族,皇后的吴家,还有就是临江的南宫家。


    南宫家族百年不衰,富可敌国 ,与皇室和朝中重臣都有联姻,势力遍布朝野。当年陛下正是靠了南宫氏和吴氏的支持才坐上了皇位,因此临江城就成了南宫家的领地,梁军不得干涉。」雨晴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辰月教是受到南宫家的支持才敢如此大胆。」常安却不置可否:「这也未必,南宫氏向来行事谨慎,从不轻易参与党派之争,更别说天龙门和辰月教的争斗,如今事情尚不清楚,不可妄下断言。」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南宫家却也未必清白。」说着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正是在双鱼湖遇袭时差点要了雨晴性命的那枝利箭,说道:「此箭名叫鬼牙,相配的还有一把叫追影的长弓,两百年前曾是一位魔宗高手的兵器,但后来就失传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有位朋友是建邺有名的铸剑大师,他说这箭杆是由乌云木所制外面包了钨钢,箭头则是金刚精铁铸造,不但这几样原料难找,做工更要求不能有分毫偏差。若是天下有地方能造出此物,那一定出自天剑山庄。」「天剑山庄?」


    雨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


    常安赶忙道:「天剑山庄建在临江城南,是南宫家最大的产业,由家族中的长女南宫燕掌管,大梁水路两军的兵器便由他们督造……」「又是南宫家…」雨晴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一事,脱口而出:「我早就听说大梁有一位知前生来世,能通阴阳的巫女叫南宫云珠,她和南宫家是什么关系?」听到「南宫云珠」四个字时,常安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略微踌躇了一下说道:「她是南宫燕最小的妹妹。」雨晴一时无言,盯着窗外想了一阵,最后咬了咬嘴唇说:「今晚,你陪我去一趟临江城,有些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要找南宫云珠问问。」常安心中微动,正想找个借口推辞,却听雨晴一阵轻笑道:「怎么?你不想陪我去?」「这几日家父偶感风寒,我要回家照顾……」


    「哦,是吗?」


    雨晴站起身走向常安,两人距离不足三步,她停下来,微仰起头,眼角眉梢带着桃花似的笑:「我听说你家老太爷要搬回原籍居住,可有此事?」常安脑子里翁了一声,如遭雷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变白,声音却仍是保持着平静:「家父年纪已大,思乡之情日深,这才…」雨晴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嗓音渐冷:「最近建邺城外不太平,我劝常老太爷还是留在城内 ,不要在这个时间搬家,否则难免血光之灾。」说着走上一步,微微踮起脚,唇几乎是贴着他耳畔,吐气如兰,小声说:「如今我已成了天龙门的大宗主 ,陛下和娘娘也认了我,请常先生告诉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灭口。」常安心中一阵恶寒,软下口气哀求:「此事若暴露 ,我便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何况我服了宗主的神药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雨晴却直视着他双眼道:「死人更让我放心。」「可你独身一人在建邺,始终没有心腹之人为你办事。留着我对你有用!」「是这样吗?」


    她眼中的笑意愈浓,而他的脸色却愈加苍白,几乎连那装出来的一抹笑都挂不住就在这是,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出现的是一脸焦急的老管家。


    老总管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满头大汗的常安和眸子里含着悠悠笑意的公主 ,尽管这个场面可以引出无数联想,他却无暇顾及,神色慌张道:「殿下,府上的丫鬟小翠被建邺府尹手下的差官抓走了,硬说她是北齐派来卧底的奸细。」雨晴听了淡淡一笑,转头对常安道:「建邺府尹只是打手,背后必有人指使,看来我那位太子哥哥终於忍不住动手了。」常安应道:「他若是握有凭据早就告到陛下那里了,如此做只是在试探,不过这法子实在蠢了些。太子殿下到底年轻气盛,狠辣有余,却偏偏喜欢凭意气用事,也太过莽撞了。」雨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冷笑道:「他动不了齐王,便想拿我开刀,却是打错了主意。这种蠢人越是愤怒就越容易犯错,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喜欢的人或东西?」常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据说殿下对一位叫蝶舞的红尘女子宠爱有加,前些日子花了三千两银子为她赎身,不敢接回东宫 ,却接入城南一处私宅中日夜宠幸,听说还要给她个名分……」说完后常安献媚般一笑,似乎早已忘记了片刻前这位妩媚动人的公主还要杀他灭口。


    铅云集聚,到了下午空中飘起了小雪。


    正如雨晴所料,刚刚用过午饭便接到了太子李鸷的请帖,请她去梅园观雪赏梅。


    梅园建在沧海的另一边,和雨晴居住的荷园相对而立,据说当年太子为了和齐王斗气才修了此园,动用了不少能工巧匠,规模比荷园大了不少。


    雨晴应约来到梅园后院,发现哥哥齐王李贤也在,正和太子饮酒攀谈。


    两人互相敬酒,一团和气,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对不死不休的冤家。


    雨晴上前拜见两位哥哥,行了礼,在太子下手坐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太子,仔细打量下,发现这位锦袍玉带的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生的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身上总带着一股傲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太子李鸷又命人重新摆了酒席 ,端起一杯酒,说道:「妹妹,你从月轮回来后也不到哥哥这里坐坐,如此见外,该罚酒一杯。」雨晴笑道:「妹子早想来拜会皇兄,不过想到皇兄日理万机,未必有功夫见我这个闲人,失了礼数,这厢赔礼了。」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双方寒暄了几句,太子问起月轮国的风土人情 ,雨晴挑了些逸闻趣事讲来,说的三人哈哈大笑,气氛倒也融洽。


    说了一阵闲话,太子突然话锋一转,脸色一沉道:「最近北齐派了不少奸细混入建邺,让府尹张大人十分头疼。」齐王笑道:「奸细年年都有,却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乱子。何况有王兄在建邺府主持大局,府尹张大人协助,几个北齐细作能兴起什么风浪。」太子微微歪过头,看了看雨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次却有不同,那些贼人是冲着父皇来的,恐怕还有皇亲国戚涉及在内 。正因此事非同小可,才请王兄和妹妹前来商议一下如何处理。」他说完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大汉拖着一个浑身赤裸的柔弱少女来到庭院中 ,将她绑在院中央一棵枯柳上。


    那女子身上一丝不挂,白条条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胴体上却横七竖八遍布着数道恐怖的伤痕,血还在从绽开的皮肉中缓缓渗出,显然受尽了酷刑折磨,正是公主府被抓走的丫鬟小翠。


    见到这幅情景,齐王和雨晴同时皱了皱眉,二人虽早有准备,却仍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无礼。这岂不是将梅园变成了审犯人的刑部大堂,难道他想用这种三岁孩子所用的伎俩在二人面前立威不成。


    太子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嗓音冰冷道:「前些日子建邺府抓到数名北齐奸细,连夜审问,顺藤摸瓜,却又牵连出一人…」说道这里他停下来,目光缓缓扫过齐王,最终停在雨晴脸上:「那便是公主府上的丫鬟小翠。」齐王啊了一声,惊道:「王兄,话可不能乱讲,妹妹刚从月轮回来,怎会与北齐奸细有牵连?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查个清楚。」太子应道:「王兄所言及是,本王开始也不信。后来建邺府尹将那丫鬟抓住,用刑后她终於招认。原来有一名贵人在幕后指使,和北齐谢氏串通,欲对陛下不利。她的供词在此,请王兄和妹妹过目。」雨晴从太子手中接过那张供状,只略略瞟了两眼便将状纸随手递给齐王。


    齐王李贤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那供词中虽然没有点名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却将矛头直指银瓶公主 ,让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他看完后将供纸放下,脸色阴沉道 :「光凭这一张薄纸,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太子呵呵冷笑:「人证在此,又有供词,还不够吗?」齐王正待回应,却见雨晴抬起头,一双妙目直视太子,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大梁律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抓到了北齐奸细,当送刑部审理,若是牵涉到皇亲国戚,杀剐自然有陛下定夺。我只是天龙门的宗主 ,不知道皇兄叫我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若是让妹妹审案,妹妹可担当不起。」太子李鸷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不由得一愣。


    按照他所料想,银瓶听了这消息一定会惶恐万分,急着出言辩解,那时他便可以端起架子教训她一番,也算立个下马威。


    他自然知道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个丫鬟的供词就算告到父皇那里也会被骂个狗血喷头,原本只想试探一下,吓唬吓唬这位新来的皇妹,谁想到她对此竟毫不在乎,如今话已出口,一时骑虎难下,僵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齐王打圆场道:「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怎能当真,来,我们喝酒,这事就交给刑部审理去。」太子李鸷心中闷气无处发泄,脸涨的通红,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光,重重的放下杯子,咬牙切齿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北齐奸细,这贱人定不能轻饶。」说罢让下人拿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绑在院中的少女就是一箭。


    这一箭正中少女的大腿根,锋利的箭簇瞬间穿过她弹性十足的大腿 ,又从右边浑圆的翘臀透出,将她的屁股钉在树上。


    小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的肉都抖动了一下,显的痛苦之极。


    太子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抬手又是一箭,这一次却射中她左边大腿 ,仍是射穿骨盆,从后臀洞穿而出。


    在少女撕心裂肺的叫声中 ,太子喝了一杯酒,一脸狞笑道:「今日我三人观雪赏梅,这梅园中的梅花却未全开,岂不扫兴,既然有这女子在此,不如让她化作一朵红梅,以助酒兴。」说罢飕飕两箭,正射中少女的左右乳 ,这两箭射的极准,箭尖正好射中少女胸口双峰上那两处嫣红的凸起。


    利箭将她的乳头连同乳晕一起射入了乳房中 ,又好不受阻的洞穿她的胸骨射穿了她的左右肺叶。


    凄惨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少女漂亮的鸭蛋脸瞬间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显得狰狞可怖。


    她张大了嘴,拚命的呼喊,可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出气声。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她嘴里和鼻孔里涌出来,随着她的每一次咳嗽,喷溅到她身前数尺的雪地上。


    与此同时,如铁水般殷红浓稠的血也开始从中箭之处冒出,在少女洁白如雪的肌肤上,彷佛一朵又一朵绽开的梅花。


    太子见她受了致命伤却一时断不了气,如虫子般在树上乱扭,骂道:「这该死的奸细,力气倒是不小。」又抽出数只利箭,弯弓瞄准。


    这一次他用的是连珠箭法,但见他手臂一扬,弓满箭出,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连着射出七箭,每一箭都准确无误的射中少女乌黑阴毛上方的肚脐之处 ,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已将她肚子里肠子子宫撕裂扯碎。


    只可怜这小翠姑娘,本是良家女子,因家穷被卖入公主府中做了丫鬟,今日却无端惨遭横祸,落得个乱箭穿身的下场。


    她双肺被利箭射穿,本已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哪里还能再受如此重创。只听呜呼一声,但见她赤条条的身子一阵抽搐,随后猛地一挺,双腿用力一蹬,便瘫软下来,头也缓缓耷拉在胸前,再也不动。


    她的双目虽还奋力睁着,却已香消玉殒,气绝而亡 。


    只听噗哧一声轻响,却是她死后全身松弛,屎尿不受控制,一起被排出体外。


    黄色的尿液顺着她白花花的大腿簌簌流下,转眼间就将地上的雪融了一大片,臭不可闻。


    看到少女死后的惨状,雨晴和齐王都眉头紧皱,一言不发,面显厌恶之色 。


    太子李鸷胸中恶气稍平,说道:「这贱人如此肮脏不堪,死了还要搅了大家的酒兴,快把她的屍体拉下去喂狗 。」几个下人连忙上前,从枯树上解下小翠的裸屍,倒拖着脚踝拉出院外。另有人收拾地上的血迹和污秽之物,焚香驱除晦气。


    事情到了这份上,太子还要再饮,雨晴和齐王却纷纷告辞。


    太子也不挽留,亲自将二人送出梅园外。


    临别之时,雨晴突然停了下来,细眉微弯,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神秘兮兮的在太子耳边轻声说道:「皇兄嫉恶如仇,那些北齐贼人恨你入骨,定会派人暗算。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兄要多加小心。」见他一脸茫然,雨晴顿了顿继续说道:「今个儿下午,天龙门抓到一名红尘女子,经审讯已然招供,乃是北齐贼人所派,混入大梁潜伏在皇兄身边欲对皇兄不利,名叫蝶舞。」当听到蝶舞的名字时太子的心猛地收紧,他绝没想到对方居然胆敢去他府上抓人,因此也未多做防范,直到此时听到心爱的女人已落入敌人之手,这才后悔不跌,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怎能经受得了那些酷刑折磨,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然而他也知道就算当场翻脸发作也於事无补,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强装出一副笑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妹妹说笑了,这位蝶舞姑娘是我的旧识,我可以担保她与北齐绝无瓜葛,这都是误会。」雨晴眼珠转了转笑道:「既然王兄这么说,想必是我手下那些莽撞人弄错了,妹妹回去便打理此事,将蝶舞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府上。」直到银瓶的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太子才狠狠对着地上呸了一口,暗暗发誓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挫骨扬灰。


    无奈他此时却是乾着急使不上力气,也只能一边派出心腹打探消息,一边回府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华灯初上夜色渐浓,也没得到任何音讯。


    就在他正心烦意乱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却见到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指着前院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殿下,大事不好了,蝶舞姑娘她……」李鸷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推开他向前院跑去。


    当他来到院子里时,却见到这里已站着不少府中的下人,个个面色惨白,一脸惊恐。


    在众人的包围中停着一顶蓝色小骄,轿帘高高掀起,里面却没有人,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竹编蒸笼。


    太子李鸷心里咯登一下,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揭开笼盖。


    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一阵眩晕,一跤坐倒在地上。


    蒸笼中 ,蝶舞全身赤裸盘腿坐着,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头低垂着耷拉在胸前,浑身湿漉漉的,一对玉乳还在不住往下滴水 ,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哪里还有半点生气。


    「蝶舞!」


    太子发出一声哀嚎,猛地扑到她的屍身上。


    她的身体仍然温暖柔软,似乎还保持着体温 ,然而李鸷却知道这并非蝶舞死后身体不会变冷,而是因为她被一直关在蒸笼里的缘故。


    她是被人绑在蒸笼里,放在滚水上活活蒸死的。


    周围的下人见太子殿下全身颤抖,疯了一般抱住屍体痛苦,也都被吓蒙了,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一时竟无人上前劝慰。


    由於蝶舞是被活活蒸死的,全身的皮肤脱落了不少,彷佛枯树皮般布满了褶皱,原本高耸的乳房也软软的垂下,只有乳头涨的硕大,呈灰黑色 ,彷佛腐烂的葡萄一般。


    她死后脸上被涂上了厚厚的脂粉 ,也到看不出死前是何表情 ,但从她紧握的拳头和插进肉里的指甲,却不难想像这个可怜女子在断气前经历了怎样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即使死去,她依旧妩媚动人,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向外伸展,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露出白玉般的牙齿,宛若仍在熟睡。


    只是她再也不会醒来,不会说笑撒娇,更不会在月下跳起那醉人的蝶舞。


    他的手缓缓抚过那具曾经紧绷而弹性十足的躯体,回想着那些缠绵悱恻的日日夜晚,心胆欲裂。


    他曾经以为她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只是他身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可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真正爱上了这个红尘女子。


    她死了,他的心也碎了。


    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梳好,他将她打横抱起,脸贴着她的脸,却任由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她的脸上,又沿着她纤长的玉颈流下。


    蝶舞的屍体被平放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而他就默默的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屍体,愣愣的出神。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才从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转过头嗓音沙哑的对管家道「去把山阴散人给我请来。」管家犹豫了一下却没动,大着胆子提醒道:「殿下,上次您请散人去双鱼湖办事,从皇宫库房中取出镇国之宝九龙珠赏给她,山阴散人毕竟是西蛮王庭的国师,若是被陛下知道您擅自动用……」太子不等他话未说已飞起一脚,直接将他从大开的门口踢飞了出去。


    可怜这管家一片衷心,却没得善报,摔出门外三丈多远,口吐鲜血 ,手脚乱蹬,眼看是活不成了。


    望着太子身上那有如实质的杀气,其他下人哪里再敢多言,七手八脚把老管家的屍体抬走,有人赶忙去请山阴散人。


    正在府中乱成一团时,却听屋顶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红尘女子,死就死了,何必如此伤心。等你以后登了大典,天下女人任你挑选,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随着话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闪动,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已出现在屋子里,动作之快,竟无人看清她是如何进屋的。


    太子猛地回过头,眼中凶光闪动,恶狠狠地望向这个深夜来访的神秘女人。


    只见这女子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 ,身材丰满,眉目如画,却透着三分阴气,让人捉摸不透,正是那位名震西北王庭的镇国国师,山阴散人。


    见到是她,太子眼中的凶光却越发浓烈,咬着牙的说道:「你现在就去替我把银瓶那贱人杀了,我要用她的血祭奠我的蝶舞。」望着有些癫狂的太子,山阴散人却摇了摇头教训道:「成大事者当心黑手狠,善於隐忍,你如此儿女情长、暴躁莽撞,又能做成什么事?」一句话如当头冷水般将太子说的一个激灵,但看着惨死爱人的屍体,他又怎能抑制胸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吼道:「我不管,我只要银瓶现在就死 。」山阴散人却不买账,哼了一声道:「上次我去双鱼湖暗杀银瓶,却被两个大宗师追了七天七夜,险些丧命,这买卖算是亏到家了。这次你又让我去冒险,却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太子沉声道:「我登基之后奉你为大梁国师,让你掌管天龙门。」她听后大笑道:「登基之后?你现在自身难保,随时都可能被废,空许下这些看不见的好处又有什么用?」太子李鸷握紧了拳头,霍地站起身道:「你不远万里从王庭来大梁帮我,本就是投机之举,若是被银瓶和齐王得逞,你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性命之忧。若是不帮我杀银瓶,你现在就走吧。」山阴散人没想到太子居然一语道破她的心机,不由得也是一愣,随后缓下语气道:「非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那位妹妹如今是大梁皇帝亲封的上公主 ,天龙门大宗主 ,要在建邺城里杀她谈何容易。就算要除掉她,也要找机会将她诱出建邺,找好替死鬼后才能动手。」就在太子府邸乱成一团时,坐落在城北的天龙门中却十分安静,雨晴正认真准备出行的行囊,将一件件华装丽服叠整后收入包裹。  她此时身上已换好了一套青色紧身衣裤,腰扎粗布大带,脚穿平底快靴,周身上下收拾的乾净利落,完全是一副江湖豪客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大梁公主 。


    不多时常安也到了,他一进屋就看到雨晴这幅奇怪的打扮,随即又见到一旁那几个足有半人高的大包裹,不禁惊得合不拢嘴。


    而当他看到公主殿正下把一件件流光溢彩的法宝藏入怀中时,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他虽然修为不高 ,眼光却不差,已认出这些法宝都是天龙门藏珍阁中的印魂之器,随便拿出一件也是无价之宝,不觉口舌一阵发乾,苦着脸道:「殿下,您这是要逃往何处 ?如今形势未定,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雨晴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要逃走,只是去临江城走一趟,数日便回来。」说着拿出一把鱼形短剑,硬塞入他手中 。


    常安见那鲨鱼皮刀鞘被打磨的光泽闪闪,柄上还镶着一颗葡萄大的蓝宝石,显然不是凡物,不由心生好奇,待抽出剑一看,只见剑身纯黑,一道蓝色流光在剑柄宝石和剑锋间来回游走,宛若游鱼,惊道:「这是天龙门至宝,天下名剑秋鱼扫,我们又不是去打仗,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再说以我的境界哪里使得了这种神兵利器?」雨晴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此剑的特别之处便是能破修行高手用魂力补下的禁制防御,正因你境界低微,敌人才会对你轻视,跟本想不到你身上有如此利器,说不定可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常安听了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暗想若是真有轮到我出手的那一天,恐怕早已九死一生,吓得脸色发白道:「殿下,你刚杀了太子的女人,他此时恨你入骨,定会派高手暗杀 。临江城是南宫家的地盘,南宫氏是敌是友还不明朗,此行实在太过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不如暂缓一时,等到……」他话未说完便被雨晴不耐烦的打断:「那些鼠辈藏在建邺龟缩不出反而麻烦,今日便给他们一个机会,这叫引蛇出洞 。何况情形紧迫,我必须马上见到那位巫女,问个清楚,否则大祸不远。你放心,此事我早已禀明陛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雨晴越是巧言安慰,常安心中就越发不安,想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脱不去。直到最后雨晴动了真怒,以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才令他乖乖就范。


    见他最终同意与自己同行,雨晴喜笑颜开,将一个巨大的包裹丢给他道:「听说那天剑山庄的庄主南宫燕是大梁有名的美人,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输给她,这里是一些我准备换的衣服,你帮我在路上带着。」说完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调推门而出,屋子里只剩下愁眉苦脸的常安和那一大堆行李。


    后半夜雪渐渐停了,乌云尽散,露出一轮弯月。


    皎洁的月光下,两匹快马匆匆离开建邺,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南急驰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城头人影一晃,出现一个三十多岁背插双刀的武士,一身如雪的白衣在浓浓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只见他伸手轻轻在垛口上一按,已从十余丈高的城头飞身跃下,如一片树叶般轻轻飘落,落地后发步疾奔,快若奔马 ,向着沧海西南方向去了。


    恰在此时一队在沧海边巡夜的官兵迎面而来,然而却无人上前阻拦,反都恭恭敬敬的立在路边,行军礼待之。


    因为离着老远他们已从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袍认出了此人,他便是当年在楚州城外大败齐军,力斩聂家五虎,差一点就生擒北齐皇帝的大梁军神,平齐大将军李翎。


    这位李大将军本来在闽江北岸镇守边防,前几日突然回到建邺,被皇帝李昊单独召见。


    没人知道他们君臣密谈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这位大梁第一悍将便留在建邺家中 ,整日闭门不出,而闽江北岸的防务则交给了吴皇后的幼弟吴安掌管。


    群臣似乎也闻到了一些阴谋的味道,於是纷纷远离这位昔日战无不胜如今却被弃用的名将。


    当然,在军人心中 ,无论何时李翎的名字都代表了大梁军神,就算他身无半职,也绝无人敢对他不敬。


    却说李翎一阵疾奔,不多时来到了沧海西岸的一处水洼前,却猛地止住身形,硬生生停了下来,以至於双脚都深深陷入了冻土之中 。


    可他却恭敬地垂首而立,不敢再踏上一步,只因一个坐在湖边夜钓的老者竖起一只手冲他晃了晃,示意他不要惊了鱼儿。


    不多时但见鱼漂微动,果然有一条鱼儿上钩,於是老者开始缓缓收线,带着鱼儿在水中来回溜了几圈,等到那鱼儿乏了才猛地提杆收线将一条大鱼钓了上来。


    见那大鱼仍在竭力挣扎,鱼尾拍打着水面溅起一片涟漪 ,老人脸上显现出孩童般的欢笑,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位大将军垂首等在一边。


    他将那鱼儿从鱼钩上取下,重新放回水中 ,又从地上拿起长明灯,这才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大将军说道:「翎儿,自从我开始修行之后就很少再来钓鱼,修行者虽然超凡脱俗,却也少了很多做凡人的乐趣,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修行?」李翎暗想,凭您的手段别说钓鱼,就是去南海抓那传说中的海龙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在这些杂事上浪费功夫。


    他心中虽不以为然,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敬,更不敢出言反驳,因为说话的是他的老师,天下修行者公认的第一高手,浦何。


    见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浦何无奈的叹道:「我这辈子收了四个徒弟 ,数你最为无趣。你带兵打仗是块材料,可说道修行心境却比你林师妹差的远了。」李翎勉强装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林师妹悟性惊人,却不是弟子能比的。只是这次弟子回来,怎么没见到林师妹?」「银瓶不喜那丫头,一上任就把她调去双鱼湖剿匪了。想必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那些水贼恐怕没好日子过了。」浦何一边说一边收好渔具 ,提起烛灯向着建邺城走去。


    李翎一路跟在他身后,禀报道:「弟子今日收到麒麟城来的飞鸽传书,据报银瓶公主一直留在玄天宫里从未下过玉龙山,建邺里的这个圣女是个冒牌货。」浦何听了这消息却并不吃惊,叹道:「我看过银瓶的画像,和那女子一模一样,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以前就听说北边有个姓薛的名医擅长易容之术,没想到竟然精妙如斯,北齐果然藏龙卧虎。」李翎恍然道:「林师妹嫉恶如仇,掌管执法院,对待北齐奸细毫不手软。这位假公主既然是北齐派来的卧底,自然不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这才故意将师妹调开。」说罢眼中杀气凛凛道:「此时那奸细已离开建邺前往西南,不如弟子在路上动手除掉她,嫁祸给南宫家。」浦何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这位爱徒,却并未表态,而是反问道:「你说她是假的,可是我问你,何为真?何为假?」李翎脱口而出道:「真的公主在麒麟城,这个圣女自然是假的。」浦何却摇了摇头道:「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岂是你我能决定的。既然无所不知的九天女神给我们送来这样一位圣女,自有她的道理,你凭什么说她是假的?当年虞姬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北齐寻找什么拥有神力的圣女,此时看来岂不死的冤枉。」他见李翎仍然摸不到头脑,微笑道:「你现在想不明白也罢,以后总会想明白的。你马上启程,去一趟临江城,切记要保这位公主平安,把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这是我的令牌,途中若有人阻拦,立斩 。」弯月如钩,夜色正浓,静谧的月光铺洒在山巅,映在淡粉色的细雪上,如流水般空明清浅。


    临江城外剑门山巅的断崖前,剑门山庄庄主南宫燕迎风而立,看着远处奔腾流过的闽江,唇紧紧抿着,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茫然。


    她思索了良久,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红衣少女问道:「南宫家真的完了?」红衣少女点了点头,如寒星般深邃的眸子里却无悲无喜,轻声道:「有盛必有衰,百年繁华也终有离去的一天,又有什么稀奇。」若是旁人这样说,南宫燕只会当作是笑话,南宫家这样的百年望族怎可能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可今日她却无法一笑了之,颤抖的嘴唇几乎无法合拢,因为说这句话的是她的亲妹妹,那位能预知未来的大梁第一巫女,南宫云珠。


    四岁那年,还是小姑娘的云珠曾从梦中惊醒,哭着告诉父亲哥哥回来了。


    三日后,噩耗传来,在外征战三年的南宫家长子战死 ,灵柩正在被运回临江城的路上。


    六岁那年,她说妈妈不见了,一个月后,母亲刘氏病死 。


    有人说她是丧门星,要将她沉入闽江中祭河神,然而不忍幼女被杀的南宫家主最终保住了她的性命,将她安置在临江城外的尼姑庵中 。


    后来她屡屡发出预言,无有不中 ,於是名声渐扬,直到有了大梁第一巫女的称号。


    终於有一天,南宫家主亲自将女儿接回家中 ,只因大梁皇帝李昊下了圣旨,要向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请教国事。


    此后南宫家迅速发达,在无数惊天骇浪中不但化险为夷,反而藉机上位,日渐繁荣。


    谁都知道,正是因为南宫家有了这样一位能知未来的巫女,才能成为如今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的大梁三大豪门之一。


    可今天,她却亲口说出了南宫家将要倾覆的宿命。


    身为长女,家族未来的继承者,妹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炸雷般狠狠击在南宫燕的心头,她却仍心有不甘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定数,无法挽回?」南宫云珠微微抬起头,神色依旧淡然,却多了几分寂寥:「每一次预测都会折我的阳寿,爹爹明知此事,可这些年却仍为了家族兴旺一次次的问我,他何时又曾为我想过?既然南宫家如此对我,亡了也罢。」南宫燕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叹道:「家族虽有负与你,但你身上毕竟流着南宫氏的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南宫家毁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红衣少女听了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忧,反而嘴角微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说道:「给南宫家带来灾难的人今晚就会来,杀了他或许能有转机,却不知姐姐能不能狠下心?」南宫燕秀眉竖立,彷佛利剑,杀气骤起道:「有什么狠不下心的……」她话未说完,忽有下人急匆匆跑上山巅,禀报道:「小姐,玄天宗的叶苏文长老前来拜庄。」浮云飘过,挡住了月光,南宫燕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何表情 ,只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茫茫夜色中 ,南宫燕沿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小院前,这里是天剑山庄的后宅,院中的正房里亮着烛光,将一个清晰的剪影映在窗子上。


    她在门边停下脚步,伸出的手却僵在空中 ,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近在咫尺的木门。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她心中波澜起伏,霎那间闪过无数念头。屋里的人似乎也听到有人到来,转过身面对着她却没有行动,似乎在等她进屋。


    寒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南宫燕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正在变得杂乱的心跳。


    「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心中想着已然拿定了主意,轻轻吁了口气,推门而入。


    叶苏文正站在屋子中央,负手而立,身上依旧穿着很多年前那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长袍,上面挂满了尘土,显然这一路上来的风尘仆仆。


    他的鬓角已微微发白,双眼红肿,头发凌乱 ,显的有些憔悴,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是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和骨子里的那份傲然却从未变过。


    南宫燕缓缓走到他身前,直到两人几乎面对面而立。


    他微微垂眼看着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三年不见,红莲,你还好吧?」再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南宫燕的身体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


    八年前,在那白雪皑皑的玉龙山巅,他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而她则羞涩的低下头,笑意盈满眼睫,如绽开的莲花般好看。


    那时她只有十八岁,还只是一个情窦除开少女,她的名字叫红莲。


    三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些东西。


    现在她已离开麒麟城,成为南宫家的长女,也是这个庞大金钱帝国的继承者,南宫燕。因此她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仅凭自己的喜恶做事。


    暗淡的烛火下,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冷丽,轻轻摆脱开他的手,淡淡的吐出一句:「你不该来这里,回麒麟城去吧。」望着爱人那空空荡荡的神情 ,叶苏文也感到一些不寻常,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就为了妹妹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就要抛弃这个她日夜思念,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人?


    她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漆黑,半晌才微抿着唇轻声道:「云珠说你会为南宫家带来灾难,可我不信。你信命吗?」叶苏文当然不信命,要不然他二人又怎能走到一起。


    他清楚的记得九霄曾对他说过,若是他执意和她在一起,必为天地所不容,因为她叫红莲,是将一生献给神的圣女,而他是守护她的大长老,若是逆天行事,当年的无尘和婉芸就是前车之鉴。


    叶苏文没有回答南宫燕的问题,反问道:「你既然信了那些话,为何还来见我?我不知道今后会怎样,只知道和你携手并肩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有你相伴,人生至此,复有何憾!」南宫燕咬了咬嘴唇叹道:「三年前,我奉命下山,掌管辰月教对抗天龙门。如今我也是南宫家的继承人,我的每一个选择,都牵涉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我虽然不怕,却怎能仅凭自己的感情行事,却不管别人的死活!」叶苏文知道她说的都对,而他并不想强迫她做什么,说道:「在我心中 ,你即不是南宫家的继承人,也不是玄天宗的圣女,你只是我的红莲。」说完轻轻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哀叹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只走出两步便感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已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耳畔传来喃喃的细语,几不可闻:「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愿和你一起面对。」雨晴来到临江城时已是第五天的中午,空中艳阳高照,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将江边的寒气一举驱散。


    这临江城背靠天剑山,面对着闽江,依山而建,是大梁有名的贸易都市。


    城中一条大街由东到西,沿着江边穿城而过,路边酒肆店舖林立,热闹非凡。


    雨晴和常安在街头并肩而行,闻到一阵阵从酒楼中散发出的饭菜酒香,更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常安也饿了,便带着她来到江边一座大酒楼前,指着门上的横匾道:「这里的名菜『龙门跳』和『神仙醉』的花雕酒可是临江城一绝。小姐既然来了,一定要尝嚐,也算不虚此行。」雨晴听了不禁有些好奇,暗想什么仙人龙门乱七八糟的。


    抬头望去,见这酒楼高有三层,修建的十分气派,门口立柱上左边写着「世间无此酒」,右边写「天下有名楼」横匾上书「醉仙楼」三个大字,笑道:「这店的名字倒是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两人将马交给夥计,上了三楼,在窗边景致最好的地方挑了个座位坐下,叫来小二点了酒菜。


    那小二一听常安点的菜肴,便笑道:「这『龙门跳』是本楼的招牌菜,二位当真是行家,可是常来?」常安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来往的客商,也没否认,只是笑着微微颔首。


    没过一会温好的酒便端了上来了,不多时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也相继上桌。


    雨晴这才发现这道『龙门跳』原来是一条鱼,背上用粉丝做成拱门样子,上面摆了松子。


    她正奇怪这菜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却见那鱼儿突然扑腾翻腾了一下,彷佛跳过龙门,随后一股汤汁从鱼腹中流出来,顿时浓香四溢。


    常安解释道:「这鱼是新鲜的活鱼,开膛后立即炸熟上汁,肚子里填了肉冻,鲜美无比,不妨嚐嚐看。」雨晴夹了一口放入嘴中 ,确是外焦里嫩 ,鲜香可口,顿时赞不绝口。


    常安见她吃的高兴,笑道:「原来小姐爱吃鱼。」雨晴道:「小时候常吃,只不过那小子做的鱼味道却不怎么样。」她说着便想起了在百花谷中和谢无涯一起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世间可真的有仙人醉,喝下后便能将那些烦恼一股脑的忘了?」说着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乾。


    那酒入口时辛辣无比,等真的喝下去却有一股浓香上涌,让人陶醉其中 。


    雨晴一杯接一杯喝下,酒到杯空,不一会脸上已微微泛红,有了几分醉意,笑着问道:「我说常先生,你也算是建邺有名的风流公子,可有心上人?」常安本想说个谎推搪过去,但随即想到这主子可是拥有洞察之力的神眷着,自己一说谎怕是就被当场揭穿,只能垂头丧气道:「本来是有,现在却说不准了。」雨晴奇道:「此话怎讲?」


    常安道:「我在麒麟城有一位相好,本来约定我送公主回大梁后便去月轮与她相会,可如今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那姑娘长得极美 ,又温柔贤淑,追求者甚多,若是我回不去,被别人勾走了也说不准。」雨晴见他一脸沮丧之色 ,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间,当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像你这般儿女情长,有什么出息!再说这世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何必非她不可?」常安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不想干什么大事业,娶妻生子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才是正经。这天下女子虽多,却没一个比得上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娶。」雨晴听他说的发自内心,心想这小子倒也算是痴情 ,可比那姓谢的强上万倍。


    一想到自己以心相许,在桃花坞苦等了那人五年,却被他断然抛弃,绝情之极,心中恼怒,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之酒,骂道:「天下的臭男人大都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像你这般的却没几个。你放心,一年后等我的位子稳了,你身上的毒也解了,便放你去与心爱人相会,姓谢的若是敢阻拦,我一刀劈了他。」常安见她面色红若云霞,显然已有些醉了,心想到时候你们若不联手杀我灭口,我这名字真要倒着写了,嘴上却不敢说,只能乾笑了两声。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小贩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上酒楼,一进门就大喊道:「长乐舫被烧,文大家被抓住了,大家快去看热闹啊。」有些客商是外地人,不知道他所为何事,一脸莫名其妙。


    而本地人听了则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几个性子急的竟连饭也不吃了,急匆匆付了酒钱,就跟着那人下楼离去。


    雨晴心生好奇,於是把小二叫了过来,从包袱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问道:「店家,这人是什么毛病,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客人为何都跟着他走了?」小二见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解释道:「长乐舫是城西一家有名的青楼,和周围的赌场、当铺一样,都是天龙门的买卖。那姓文的名叫文怡,本来是一家青楼的花魁,歌舞弹唱,无一不精 。只是这女子长得虽美 ,心肠却毒如蛇蠍,自从傍上天龙门分舵的舵主之后便掌管了长乐舫。她仗着有人撑腰,平时鱼肉乡里,无恶不作,为了找姑娘给那些有钱老爷们消遣,逼良为娼,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姑娘。」听到这里,雨晴不由皱眉道:「难道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小二撇了撇嘴,低声道:「王法?那是对付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怎能约束那些修行者?那文大家既然有天龙门中的修行高手做靠山,谁又能管得了她。前年,她见买烧饼的王老汉家闺女长得漂亮,便派人去抢,扔下三十两银子,将王姑娘硬绑入长乐舫。只是这姑娘性情刚烈,为了保住身子清白,竟用剪刀硬生生把自己下身扎烂,被送回家后没两天就断气了。王老汉带着女儿的屍体去县衙告状,却被告知这是她女儿自残身体,与他人无关。王老汉连气带恨,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前,好好的一家子,数日内却被害的家破人亡 。」雨晴大怒道:「这天龙门也太混帐了,难道没人能制的了他们!天理合在!」小二笑道:「这天理却是有的,这两年临江城里出了一个辰月教,专与天龙门做对。人家虽然也是修行者,却处处与人行善,从不仗势欺人,老百姓提起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尤其是听说教里有一位圣女,法力无边,济世救人。她给富人看病一方千金,遇到穷人不但分文不取,反倒送药钱,两年里也不知救了多少百姓。」常安笑道:「听你这一说,这位女子岂不成了救苦救难的九天女神下凡。」「谁说不是啊,只是那神仙平日只呆在天上,这位圣女却在人间行走。据说她还有两名助手,是一对夫妻,男的名叫张方外号神臂罗汉,女的叫陈有贞,人称天外飞仙。他们平时行侠仗义 ,扶危救困,是两位了不起的侠客。前些日子他们将天龙门的赌坊烧了,将那恶霸王老虎当街诛杀 ,大快人心。今天却是轮到了这文大家的头上,这女人恶有恶报,临江城里的人哪有不去看热闹的道理。」常安和雨晴对视一眼,心想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察访辰月教,如今正有这个好机会,不妨也去看看。


    於是二人付了酒钱,出酒楼牵了马 ,按着店小二的指点,向城西长乐舫的方向走去。


    这长乐舫倒也好找,两人瞧见城西靠江边的地方有一股浓烟升起,便顺着方向寻去,连打听也免了,不一会便来到了地方。


    这长乐舫本是建在江边的一处水榭楼阁,此时却是烈焰熊熊,一片火海,在辟里啪啦的爆裂声中 ,不断有立柱横梁轰然倒塌。


    大街中间的空地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中间不住指指点点,雨晴因为骑在马上,却也看的清楚。


    只见众人包围当中立着一根旗杆,杆下跪着四男一女五个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他们身前站着一男一女,那汉子三十岁上下,方面虯髯,形容威武。


    而那女子面若莹玉,细眉挺鼻,长得极美 ,眉眼中却是英气逼人。


    只见她一抱拳说道:「在下是辰月教的护法,名叫陈有贞。众位父老乡亲不必害怕,今日把这几个恶人揪出来,便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请众位乡亲把平日所遭受的冤仇报上来,既然官府不为百姓做主 ,我辰月教今日便为大家做这个主 。」她问了几声,却无人回答,这些百姓平日里被欺负的狠了,虽然恨不得立即将这几个恶徒碎屍万段,心中却仍怕事后有人追究算账。


    陈有贞见无人敢站出来,不觉微微皱眉,正待再加劝说,却见一个拖着一条瘸腿的汉子走出人群,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口吐沫,骂道:「两年前,你们见我女儿美貌,便想将她抢入青楼。幸好我事先得到消息,让闺女跟着她娘回娘家避风头。你们这些恶人找她不到,便打折了我的右腿 。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他越骂越怒,骂一句打一拳,不多时便将一个长乐舫的恶狗打的鼻青脸肿不断讨饶。


    眼见这些平日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恶人此时只有下跪讨饶的份,人群中顿时骂声四起,立时又有数人站出来指认他们的恶行。


    几番下来,愤怒的百姓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这些恶狗打的嗷嗷乱叫,满地翻滚。


    没过一会,四个人便如死狗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昏死了过去。


    陈有贞眼见再打就真把他们打死了,连忙伸手拦住众百姓,朗声说道:「这些人虽然可恶,却只是打手,罪不至死 。如今首恶在此,大夥儿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个恶妇 。」经她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跪在旗杆下的那个女子才是正主 ,这几个恶人是她的手下,平时犯下的那些恶行也都是受她指使。


    只听有人叫道:「还用说吗,杀了这个恶妇 ,给那些被她害死的姑娘偿命。」又有人说:「就这么杀了她未免便宜,不如大家一起上,将这淫妇轮奸到死 ,也让她嚐嚐被千人万人蹂躏糟蹋的滋味。」「不妥,不妥,这淫妇日夜淫乱 ,如此岂不是遂了她的愿,还是沉到江里喂王八的好。」临江城中的百姓都恨透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只盼着她死的越惨烈越好,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各种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忽听有人道:「不如用铁钩子穿了她的肚腹下阴 ,挂在旗杆上示众,让她活活疼死 ,这才解恨。」说这话的是一名屠夫,他想到店里挂猪肉的法子不由脱口而出。


    他话一出口,立时便有数人叫好,有手快的便跑到店里取钩子去了。


    听到这残忍至极的酷刑,长乐舫的老板娘文怡被吓得面如土色 ,浑身抖似筛糠,嘴唇铁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一道淡黄色的溪水从她裙子下流了出来,转眼间便在她身子前汇成一大滩,一股刺鼻的骚味随之散发出来,她竟被吓得屎尿齐流 。


    见她出丑,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陈有贞却怕夜长梦多,见已有人取来了肉店里挂猪肉的铁钩,便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吵,大声道:「这恶女害了我临江城无数姑娘的清白和性命,罪大恶极,今日便将她在此地正法,以儆傚尤。」说罢从旁人手中接过铁钩,一把揪过文大家的衣领,就要动手。


    便在此时,只听有人大喝道:「住手,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贼人,光天化日下胆敢聚众闹事,杀人放火,就不怕王法吗?」随着说话声音,人群猛地向两边一分,一名四十岁上下手持长剑的胖子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手提钢刀的大汉。『地址发布邮箱 Ltxs𝐵A @ GmaiL.co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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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一身淡紫色蟒袍,银线金边,头戴貂皮帽,中间镶着一块美玉,虽然身体肥胖,行动有些缓慢,倒也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众人见他手中倒提着寒光闪闪的宝剑,又见他手下那些人凶神恶煞,心中害怕,自然而然的后退数步,都离他们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有人小声议论道:「看啊,天龙门分舵的王堂主来了。」陈有贞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打扮的像土财主一样的胖子,抱拳拱手道:「阁下就是飞影电光剑王堂主 ,久仰大名。」雨晴听说这人是天龙门的堂主 ,心中一动,悄悄对着他放出一丝洞察之力,却发现这位仁兄的境界才刚刚到太玄天境,只比常安略微强一点,心想就这点微末的道行居然也能当堂主 ,也敢号称飞影剑,脸皮当真够厚,也不知道他剑法如何。


    王堂主轻蔑瞥了陈有贞一眼,显然没把这个俏丽娇小的女子放在眼里,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辰月教那个天外飞仙?前些日子你们杀了天龙门的弟子,我还没跟你们算账,今日却敢冒犯到本堂主的头上,你难道不知道这长乐舫是我的买卖?文大家是我的人吗?」他说话时眼光缓缓扫过周围的百姓,被他看到的人均是心中一寒,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跪在地上的文大家见到救星来了,拚命挣扎着站起,不顾一切的哭喊道:「王大人,救命啊,这些恶贼人要杀我……」她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尖叫,却是被一名辰月教弟子一拳狠狠打在小腹上。


    这一拳打的着实不轻,她立即疼得弯下腰去,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舌头也咬破了,血一个劲的沿着嘴角流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有贞知道这位文大家就是王堂主的姘头,她选在此处闹事也是为了等他出头,此时目的已然达到,心中暗喜,冷冷的说道:「这姓文的恶妇作恶多端,今日罪有应得。你们天龙门平日里也没少做残害百姓的恶事,你身为堂主 ,难逃干系,今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咱们把以前的账一起算算。」她怕耽搁的时间长了招来官军难以收拾,只想速战速决,於是也不再废话,身子一晃,闪到了王堂主身前,左手晃他的面门,右手一拳打他的小腹,正是通臂拳中的一招『中庭锤』。


    王宾没想到她说打就打,但见她这一招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却正符合通臂拳中 『拳打三节不见形』的至理,知道今日遇到了高手,心中不由有些发慌。


    但他仗着有兵器在手,又人多势众,却也不怎么惧怕,攒了一声「好拳法」运剑如飞,与敌人缠斗在一起。


    他虽然体形胖大,动作却不慢,只见剑光闪动,剑影纷飞纵横,令人眼花缭乱 ,这『电光飞影』四字却也并非浪得虚名。


    雨晴不懂拳法剑法,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那陈有贞拳法飘忽,每一拳都是由抖劲发出,配上灵动的身法,端的无影无形、变化莫测。


    王堂主渐渐支撑不敌,被打的只有还手之力,只是他剑招花哨好看,一般人却也看不出来。


    又看了一会,雨晴意兴索然,毕竟她所接触的都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修行者,一出手就是移山倒海的威能。


    在她眼中 ,这两人既然拥有魂力却如寻常江湖豪客般以拳脚功夫相斗,实在是不可理喻,就像面前明明有大川湖泊却非要从路旁阴沟里取水一样可笑,於是小声对常安道:「这位天龙门的堂主怎么如此差劲,就算你上去也能和他斗上一斗?」常安知道她话里讽刺自己,却也不生气,说道:「堂主的职责是掌管分舵,将天龙门发扬光大,修行打斗自然有门中的长老负责。这位王堂主在临江城不过数年,却将分舵整治的兴旺发达,在南宫家眼皮底下开了十余家店舖买卖,每年上缴的银子是其他分舵的三倍,此人确是身怀大才。」雨晴不服,反驳道:「这算什么本事,还不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常安心想你身上那些华丽的衣服珠宝那件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嘴上却不敢说,连忙转开话题道:「快看,姓陈的要赢了。」就在他说话间,场中已决出了胜负。


    只见陈有贞突然粉拳一晃,一拳变为三拳,自上到下分攻敌人面门、胸口、小腹三路,正是通臂拳中的绝招天河倒泄。


    王堂主眼前一花,闪避不及,正被一拳打中肩头,向后一个趔趄。


    陈有贞就势跟上,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将他踢的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她这几招兔起鹘落,快似闪电,王堂主手下那些持刀大汉还没来得及出手救援,他便被打的倒地不起。


    这些人都是天龙门中的修行者,平日横行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呼呼几声,七名手持钢刀的汉子一起冲上,将陈有贞围在当中 ,钢刀齐举,就往她身上招呼。


    陈有贞见他们气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叫了一声「来的好」,变拳为掌,使开游龙掌与这些人游斗。


    但见她身法快捷如风,一身粉色的花裙在刀光中穿插纵横,彷佛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数招一过,只听碰的一声闷响,一名大汉被她一掌击中右肩,肩骨顿时碎裂,一条胳膊耷拉了下来。


    陈有贞虽然打中敌人,却闪躲的稍慢,险些被一把钢刀砍中 ,她心中暗叫一声好险,不敢再冒险进击,於是严守门户,稳紮稳打,一时和剩下的数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个虯髯大汉突然说道;「交给我,你退下。」说着向前跨出一步,众人也没看清他这一步如何迈出,却见他落脚时已到了一名天龙门弟子面前。


    那人突然觉得面前多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心中一惊,举刀就劈。


    大汉也不躲,手臂上白光一闪,挡在面前。


    长刀狠狠斩在那人小臂上,只听卡嚓一声脆响,他的手臂毫发无损,钢刀却碎裂成数截,使刀的汉子「哎呦」一声嚎叫,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一出手就镇住了其他几人,众人只看到他胳膊一抬,那名同伴便飞了出去,至於具体怎样出的招谁也没看清楚。


    愣了片刻,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大家一起上,杀了他。」面对冲上来的五名持刀恶汉,那大汉又是一步踏上,仍是随意挥了挥胳膊,便听道一阵惨呼,几个用刀砍他的汉子都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剩下一个出手稍慢的,眼见同伴都被这人不知用什么法子打倒,举在空中的刀便再也砍不下去,大叫一声妈呀,转身就跑,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雨晴小声在常安耳边说道:「这人倒还凑合,应该勉强算是大魂术师了。」常安心想,你身边不是大宗师就是大魂术师,这种人你自然看不上,可在寻常百姓眼中 ,他们的神通却与神仙无异。


    众百姓见那虯髯汉子如变戏法一般,举手投足间将几个天龙门中厉害的修行者打的生死不知,顿时欢声雷动,一片雀跃。


    陈有贞却走到那汉子身边,嗔怪道:「谁叫你出手了,我还没打够呢!」那汉子红着脸道:「娘子说的是,是我鲁莽了。」雨晴这才知道这人就是店小二口中那个外号神臂罗汉的张方,是陈有贞的丈夫,也是辰月教的护法。


    陈有贞和丈夫说了两句,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寻去,却发现那王堂主早已不见踪影,愤然道:「可恶,又让那狗贼跑了。」她随即转向旗杆的方向,却见文大家正向人群里钻。


    原来她眼看着天龙门的弟子落败,不甘心就此送了性命,於是趁着大家忙着看热闹无人注意她的时候企图趁乱逃走。


    陈有贞一声大喝:「想跑,哪有那么便宜!」


    两步赶到她身旁,一把揪住头发将她翻了过来,又「撕拉」一把将她的衣裙撕掉,用裙带将她的双手死死绑住。


    这样一来,这位千娇百媚的青楼老板娘就赤条条的裸露在众人面前。


    但见她体态婀娜多姿,玉乳丰盈,腰肢纤细如柳,臀部丰满浑圆,肌肤若雪,润泽如玉,小腹下一撮阴毛乌黑浓密,确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尤物。


    此时她头发被抓,头颈无法活动,只能像蛇一般拚命扭动着光溜溜的身子挣扎,带着胸口那两点如雪中之梅般的小乳头上下颤抖,又惹得人群中一阵哄笑。


    「女…女…女…侠饶命……求求你…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文大家望见陈有贞手中那把带着肉腥味道的黑色钢钩,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利落了。


    陈有贞面色一寒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犯下的那些罪孽终要有个了断。」说罢一脚踹在她的大腿根部,只待她疼得一哆嗦将双腿分开时,举起手中钢钩,对准她腿间那柔嫩的花蕊深处狠狠插了进去。


    文大家本想挣扎着躲开,却被陈有贞一脚将大腿踹断,腰部以下一片酸麻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钩尖刺入了她两片丰腴的阴唇当间。


    她只觉得下身一凉,一个冰凉的物件硬生生从阴道钻进,随后轻而易举的穿破了子宫 ,一连钩破好几段肠子方才在她的小肚子里停下。


    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小腹深处传来,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发出一半的惨叫也硬生生咽了回去,两眼一翻,险些昏死过去。


    只一钩下去,这位美貌妖娆的老板娘就被插的双眼翻白,张着嘴呼呼喘气,白沫子直从口鼻往外冒。


    陈有贞眼看着她出气多进气少,已然丢掉大半条命,暗想她到底没练过功夫,身子柔弱,恐怕经受不住如此酷刑。


    她毕竟也是女人,心肠又软,见眼前这个女子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惨遭酷刑摧残,疼的死去活来,全身不断抽搐,连五官都扭曲了,不由生出几分不忍。


    然而她转念又一想,这恶妇几年中害了无数良家女子,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饶她不得,於是把心一狠,手上猛地加劲,将钩子在她肚子里一搅一拉,只听噗哧一声,一段染血的钩尖在她阴毛上方肚脐眼下边一点雪白的肚皮上穿透而出。


    文大家眼看着那铁钩将她的肚腹洞穿,立时揪着嗓子像杀猪一样尖叫起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然而她双手被反绑无法自由活动,只能拚命扭动起纤细的腰肢,带着双腿乱颤乱踢,显得即滑稽又诡异。


    陈有贞取过绳子拴在钩尾,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在旗杆上轻轻一蹬一踏,已借力翻上了三丈余高的杆顶,这一手蹬天梯的功夫使得飘逸潇洒,彷佛飞燕归巢,顿时博了个满堂彩。


    她将绳子穿过杆顶拴旗绳的铁环,从杆顶飞身跳下,又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猛地坠在地上,将那文大家如昇旗一般拉到了杆顶。


    只见她被铁钩勾着,高高倒挂在旗杆上,手脚在空中乱舞乱抓,白花花的身子顺着风飘摇不定,倒真像是一面在空中飘舞的白旗。


    她此时虽然痛彻心肺,神智倒也清楚,知道受了这穿腹之刑,又像肉店里的肉一样被挂在空中 ,肯定是活不成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认了命,只盼着赶紧从这份无穷无尽的痛苦中彻底解脱。


    可事与愿违,因为她受伤在腹部,肚子里虽然被铁钩搅的乱七八糟,肠子断成几截,一塌糊涂,心肺要害却仍然完好无损,因此一时无法断气,只能强忍痛苦,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众百姓见这恶妇终究伏法,临死前丑态百出,心中的愤恨渐渐平息,却仍对着她指指点点,骂声不断。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文大家因为失血过多,神智渐渐变得模糊,嚎叫声也变成了低沉的呻吟 ,四肢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只偶尔微微抽搐一下,便不再动弹 ,大量的血仍沿着她的手脚滴滴嗒嗒的往下流淌,在旗杆下形成一个小水塘。


    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铁钩终於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将耻骨连接处的筋骨割断,生生豁开了她的肚子,彻底脱离了她的娇躯。


    这一下她的身子就像一块石头,头下脚上从三丈多高的杆顶直坠下来,碰的一声正摔在青石板的地上,直摔了个头破骨碎,脑浆崩裂。


    只见她的小半头颅连同脖子被一起砸到了腔子里,鲜红色的脑浆立时流了一地,再加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肠子脂肪从她大开的肚子里咕噜噜的冒出,片刻间就像是在地上开了个染坊。


    可怜这位貌美如画的一代名妓 ,本已脱离了风尘修成正果,成了青楼老板,最终却落得个肚破肠流 ,脑浆涂地的下场,连个全屍也没留下。


    见她死的如此惨烈,陈有贞不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人群中也是不少人发出唏嘘之声,为她惋惜。


    只有几个被她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却仍然不依不饶,有人用树枝在她破开的肚子里乱扒一通,将她的肠子挑了出来,又将她的心肺彻底戳烂。


    也有人朝着她吐痰,用脚在她的裸屍上乱踢,更有几个人乾脆解开裤子,对着她的屍身撒上一泡热尿 。


    陈有贞见文大家死后还被百般羞辱 ,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劝阻道:「她虽然生前作恶多端,可现在人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你们又何必作践她的屍体呢。」吩咐手下人将她的屍体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场里,让她和那座昔日夜夜香歌艳舞的青楼一起化作飞灰。


    陈有贞又取出从文大家房中搜出的银子,分给那些平日被长乐舫侵害的百姓,一切处理停当后才和丈夫一起上马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雨晴突然转过头对常安道:「我以前总以为修行之人一心向道,世俗之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为道。今日才知道天龙门中原来都是这些贩屠之辈,怪不得被弄的乌烟瘴气,名声败坏,看来该好好整顿一下。」常安不以为然道:「天下又有几个能看破尘世的修行高手?天龙门百年如此,却昌盛发达,换几个人又能改变什么,或许更加不堪呢。不过小姐用这法子敲竹杠倒是妙的很,抓个把柄吓吓那姓王的,有多少银子也让他吐出来。」雨晴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天龙门中要大大清理一番,不止这个姓王的,那些不听话的正好藉这个机会除去。」两人正说着,忽听有人高声喝道:「大胆贼人,杀了人还敢留在这里,简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雨晴循声望去,却见从长街西面并排来了两匹高头大马 ,马上其中一人身穿官服,是个当官的,另一个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王堂主 ,二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官差,手拿棍棒 ,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地址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OM


    雨晴见他们一路大呼小叫的直奔自己而来,似乎是把二人当成了缉拿的罪犯,心中奇怪,转头四顾,发现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显的格外扎眼。


    为首的官员来到雨晴身前,抬起马鞭子指着雨晴喝道:「唉,我说你们两个恶贼,既然在本官手里犯了案子,就跟我去县衙打官司吧。」常安见了官服便知道这是府衙中捕头,在朝中根本没有品级,若是亮出公主的身份,恐怕吓死了他。


    但他不知道雨晴这次来临江城的目的,因此不愿暴露身份,在马上施了一礼道:「大人认错人了,那杀人放火的贼人已经跑了。我们可都是做买卖的商人,是良民,不是贼。」那捕头冷笑道:「商人?哪有随身带着兵刃的商人,我看你们长得一脸奸诈,一定不是好人,非奸即盗。」常安知道他把两人当成过往的商旅,准备敲上一笔,这叫宰肥羊,只要白花花的银子送上去,贼人便成了良民,否则就算你是天大的好人也会被抓进大牢。


    他满面堆笑的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上,心想你这次却是打错了算盘,以后不但要把银子加倍退回来,恐怕连这捕头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而雨晴从小就在桃花坞修行,后来又当了公主 ,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因此也根本没打算送银子。


    她见这官差居然胆敢敲诈到自己头上,不由心中微怒,笑眯眯的伸手一抬,一道紫火在她指尖跳跃不定,正是九幽冥炎。


    常安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他见谢无涯使用过对这种魂术,对它的威力印象深刻,知道只要被一小点紫火沾上,这位捕快大人恐怕连灰都剩不下。


    虽说杀个小捕快倒也没什么,但若是暴露了身份,让人知道一位公主殿下在闹市中杀死官差,那又成何体统。


    他正要阻拦,却听那个胖子王堂主突然大叫道:「误会误会,这位是我天龙门从建邺来的大长老,怎么是贼人,兄弟想必是认错人了。」只见他在那个差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差官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雨晴二人,脸上堆起笑容道:「原来是天龙门的大长老,误会误会,请二位不要见怪。」说罢带着手下收队走了。


    等这些人走远,王堂主赶忙下马来到雨晴马前,躬身施礼:「属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失了礼数,罪该万死 。这里说话不便,请驾临寒舍讲话。」雨晴心想既然被认出来了,也不妨先和这位天龙门分舵的堂主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再作打算,於是和常安一起跟着他向城南走去。


    三人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大宅子前,只见这宅子修建的十分豪华,朱红的大门,烫金的门匾,上马石下马石俱全,门口还立着两个大石狮子,看上去倒有几分像县衙,虽然不伦不类,却气派十足 ,正是王堂主所说的寒舍。


    几人跟着他来到内堂,雨晴在正位坐下,常安坐在下手,王堂主却不敢坐,施了跪拜大礼,随后恭恭敬敬的侍候在一边等着她训话。


    雨晴见他一口一个公主叫的比亲娘还要恭敬,微微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王堂主连忙回禀:「属下王正廉,正直的正,廉洁的廉,任临江城分舵风顺堂堂主 。说来惭愧,属下一直仰慕公主殿下的风采却无福拜见,只得花重金从他人手中买了一副殿下的画像,挂在内庭中每日参拜。今日一见,殿下却比那画中的女子美貌百倍,因此一时没认出来,日后我定要找名家画师重新画过。」雨晴见他满面堆笑,一个劲的溜须拍马 ,不由心生厌烦,暗想你心爱的女子刚刚惨死 ,屍体还没收敛,你却能如此开心,真是个薄情无意的小人。


    她这辈子最恨这种人,面容一冷道:「好一个正直廉洁的王堂主 ,建邺的皇宫我住过,天龙门的总舵是我办事的地方,我看跟你这豪华富丽的宅子一比也算不得什么,堂主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吧?」王正廉听她话里不善,头上冷汗直冒,连忙道:「小人对陛下和殿下的衷心天地可鉴,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为门里办事,从不敢懈怠,每年的收入都如实上缴。」雨晴一拍桌子怒道:「你搜刮地皮,闹得民怨沸腾,败坏了天龙门的名声,又是何道理?」王正廉吓得一哆嗦,连忙辩解:「那些无知刁民是受了辰月教挑唆,请殿下明鉴。」雨晴本是要吓吓这家伙,从他身上捞些好处 ,见他被吓得面如土色 ,心想这小子定会送上一分厚礼,暗地里一阵窃笑,她正要出言索取贿赂,却突然听到「辰月教」三个字,不由微一沉吟 ,问道:「这辰月教的底细你可知道?」王正廉对辰月教恨之入骨,因此一直暗中调查,此时娓娓道来,从教义 、教务,到教中担任要职的各类人物,又讲到那位法力无边的圣女,直讲了一个多时辰才说完。


    雨晴见他将众多纷繁复杂的线索理的清清楚楚,如数家珍,显然事先做过充分的准备,心想这人虽然无耻,倒也有几分才智。


    最后又听他说:「临江城向来是由南宫家主掌,县丞老爷慕大人就是南宫家的上门女婿。他本和属下是好友,平时没少送银子孝敬,可这两年辰月教作乱他却在一边看热闹,想必是受人指使,这辰月教必与南宫家有些关系。」雨晴点了点头,又问起那封求救的文书。只听王正廉解释说,前几日临江城突然出现一队从月轮来的商队,里面藏了个大修行者,他怕他们与辰月教勾结不利於天龙门,这才发文书请援。


    这一下雨晴也是一愣,她收到的文书中并没有提及大修行者的事情 ,若真是如他所说有从月轮来的高手,这事情就复杂了。


    见雨晴眉头微蹙,沉思不语,常安赶忙道:「我离开麒麟城时已打听清楚,玄天宗大长老九霄下了严令,不许任何长老高手下山,怎么会有人来临江城?何况就算真的有大修行者来,如何能让人认出来,这事未必当真。」王正廉躬身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亲自去看过,商队中有个女子,一看就不是凡人。这些大修行者天天闭关修炼,不食人间烟火,和一般人的气质大不相同,绝对假不了。」常安见他信誓旦旦,也不由得不信,又细细打听了那女子的年纪相貌,想了一会,突然转头对雨晴道:「她是玄天宗的大长老月桦,不知她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叶苏文也和她一起下山就麻烦了。」自从到建邺后雨晴一手掌管天龙门,大权在握,混的风生水起,早就将叶苏文这个人忘了,此时突然提起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宗师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盘算着要是让他知道他两个妹妹是怎么死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怕是又多了个难缠的对头。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先去天剑山庄试探一下,若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


    常安取出早就写好的拜帖交给王正廉,让他去通知天剑山庄。


    一切都安排妥当,到了下午雨晴接到了南宫家的回复,於是在王家换好衣服,由常安和王正廉陪着前往天剑山。


    天剑山坐落在临江城南,和城北的闽江遥相而对,三座主峰有如三把直插天庭的利剑,气势磅礡。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霞光照的山林里一片艳红,雨晴三人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不徐不疾的前行,一路欣赏着林中的美景,倒也惬意。


    一路上王正廉又将南宫家的种种背景详细的讲了一遍。


    南宫家族百年前就是江南名门,自从二十年前辅佐皇帝李昊登基后更是飞黄腾达,如今掌管着整个大梁水路两军兵甲制造的工坊,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


    三年前老家主南宫亮退隐山林,周游四海,将整个家族的基业交给了几个弟弟和长女南宫燕打理。


    如今南宫燕已成为南宫家新一代的领袖,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大权独揽,据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还向这位南宫家的长女提亲 ,说不准南宫家也能出一位皇后娘娘。


    王正廉最后又愤愤不平的说道:「南宫家在临江城独霸一方,说一不二,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她南宫燕一介平民,明知公主驾临,不但不来见驾,反而还要您亲自登门,哪有这样做臣子的道理!可见她平日是多么嚣张…」雨晴见他最后也不忘挑拨离间,不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天色渐暗,几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於来到一座高大雄伟的牌楼前,只见左右的立柱上书 「日落闽江静,云散剑山空」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正是到了天剑山庄的山门。


    山门两边早已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除了南宫家外临江城的官员也来了不少,无数灯笼火把将昏昏暮色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晚风中一名秀美如画的女子抬步迎上,淡烟色纤裙几分曳地,衣摆下青色束带松松在腰间打了个结,乍一看仿若是氤在极淡的水墨上,飘然若仙,正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燕。


    雨晴今日也是精心打扮,特意挑了一条华丽的金棠色凤裙,配着珍珠项链,光华四射 ,风采照人,但她毕竟并非出身名门,珠光宝气中难免带着几分俗气,若是论气质风度,和这位飘尘绝逸的南宫大小姐一比立时相形见绌。


    眼见自己被比了下去,雨晴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相反她觉的对面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两人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姐妹。


    她见南宫燕一上来就大礼相见,连忙上前搀扶,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向姐姐提婚,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多礼。」南宫燕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银瓶公主 ,一丝惊讶之情自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回复正常,宛然一笑道:「您贵为公主 ,我只是一介草民,礼数是不能乱的。」两人手拉着手一边说笑一边向山庄走去,常安和南宫家众人在后面跟着,进了山庄又穿过几层套院,最后来到了后花园。


    小巧精致的院子中间是一座八角亭,摆着一张八仙圆桌,正是今夜晚宴的场所。


    雨晴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寻香望去,却见墙角几棵桂花树开的正盛,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镶嵌在绿叶中十分好看,不由笑道:「隆冬时节,桂花飘香,这院子里想必是有阵法支持,那八角亭便是阵眼吧。」南宫燕也笑了笑:「殿下的眼力果然厉害,说的一点不错,不过这阵法除了驱除冬日的寒意外也没什么大用。」说话间几人来到亭中分宾主落座,这里果然温暖如春,似乎一切料峭寒意都被挡在了外面。


    南宫家百年豪门,自然不能像王正廉一个土财主家那样富丽堂皇,从装饰到家俱无不大方雅致,却又自然朴实,若不是有那羊脂玉的筷架,倒像是文人雅士对酒吟诗的乡间小宅。


    若是在一年前雨晴恐怕要大为惊奇,说不定还会当场出丑,但这半年中她一直在建邺做公主 ,各种豪华排场见的多了,眼界阅历早已不同以往,谦虚了几句后便安然坐了主位,和南宫燕有说有笑,推杯换盏,气氛极为融洽。


    一道道酒菜陆续端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南宫燕这才进入正题,问道:「公主殿下这次来临江城想必有事吧?」雨晴点了点头道:「自从我回到大梁一直都想来看看姐姐,这次有机会正好前来拜见。另外有些天龙门中有些俗物需要处理……」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此地出了个辰月教,为非作歹,专门与我天龙门作对,前些天还烧了分舵里的店舖杀了不少门徒,姐姐可听说过此事?」说完后她微微斜眼扫过对方的脸,希望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异常。


    南宫燕却神色如常,略微思量了一下应道:「辰月教这两年确是闹的很凶,听说还出了一位法力无边的圣使,过些日子要在天剑山齐云峰开坛讲法,有不少临江百姓都要去朝见圣女……」两人对答了一阵,雨晴察言观色 ,却自始至终也没看出任何异常之处 ,又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於是话题一转道:「听说姐姐有个同胞妹妹叫南宫云珠,有大神通,能知前生来世,恕在下冒昧,有一件事想向她请教。」南宫燕听了,立即露出为难之色 ,说道:「妹妹最近染了重病,实在无法见外人。」雨晴知道她是推脱,微笑道:「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事关重大,若是云珠妹子肯帮忙,我绝不会忘了南宫家的大恩大德。」她言下之意便是会有重谢,谁知南宫燕却根本不为所动,仍是极力推辞,两人顿时僵在了哪里,酒席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正在这时,只听院外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姐姐,我的病已经好些了。既然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亲自来找我,若是驳了殿下的面子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随着话音,一个身体修长的少女从月亮门走了进来。


    南宫燕见妹妹自己出来,也不便再阻拦,只得上前为雨晴引荐。


    雨晴本以为南宫云珠一定也和她姐姐一样都是一笑倾城的绝色美女,但见这女子相貌穿着都十分普通,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南宫燕一母所生。


    她心中不由一阵打鼓,拉着云珠的手亲密的说:「原来你就是云珠妹子,久闻大名,没想这般年轻却有如此通天神术,了不起,了不起。」同时她指尖微挑,放出一丝洞察之力向她身上探查过去,然而结果却让她大为失望,这位云珠小姐身上一丝魂力也无,确实只是一个不会魂术的普通人。


    南宫云珠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淡淡一笑道:「公主姐姐年纪也不大,身上的神术也很了不起,了不起啊。」雨晴听她话中有话,心中一惊,脸上不由微微变色 ,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常安连忙圆场道:「公主殿下的造物神力自然十分了得,两位都很了不起,是大大的女英雄。」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双方必会一笑了之,气氛便能缓和下来。哪知道南宫云珠却转过头盯着他从头到脚不断打量,脸上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古怪,看的他浑身一阵不自在。


    之后雨晴跟着云珠进内堂说话,大堂上就只剩下南宫燕,常安,王正廉和几个作陪的官员。


    此时席间身份以南宫燕最为尊贵,自然而然成为了众人吹捧奉承的对象。


    她本就十分瞧不起对这些混迹官场之徒,心中又惦记着妹妹和公主的谈话,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脸上就露出了厌烦之色 。


    众人只装作没看见,继续说笑敬酒,没过多一会儿,只见银瓶公主从内堂中走出,南宫云珠却没有跟着送出来。


    常安偷眼望去,见雨晴神色如常,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中不由一阵打鼓,但他也知道若是她不愿意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索性将好奇压在心底,权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雨晴又和南宫燕闲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南宫燕也不挽留,亲自将公主一行送到山门外才返回山庄。


    她一送走客人便匆匆回到内宅,在一间大屋里早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等着她,正是叶苏文和月桦。


    原来月桦对叶苏文知根知底,知道他在中原没有熟人,因此一下山就直奔天剑山庄,和他前后脚来到了南宫家。


    叶苏文执意要追查妹妹的下落,不肯随她回山,她也无计可施,只得陪着他住下。


    后来二人探听到银瓶公主掌管天龙门的消息,本打算去一趟建邺详察细访,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起身银瓶就亲自来了临江城。


    几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南宫燕前去试探虚实,二人则留在后宅等待消息。


    叶苏文担心妹妹的安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次都想冲到晚宴上亲自问个明白,却又生生忍住,此时他一见南宫燕回来,赶忙迎上去一把拉住她问道:「怎样?」南宫燕直言道:「这位公主既不是银瓶也不是青蓉。我和银瓶妹妹在麒麟城一起修行多年,情同姐妹,而她却不认识我,显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不过这女子长得和银瓶一般无二,第一眼看到她连我也误以为是银瓶妹妹下山了。我曾在席间旁敲侧击的打听,她却口风甚紧,没有透露半点消息。云珠妹妹对她的来历也一无所知,只说她和那个叫常安的跟班都不简单。」叶苏文听到并没问出有用的消息,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她是假的,为何不将她留下来问个清楚?难道就这样放她走了?」南宫燕为难的说道:「若是我执意不让她走,不免令她起疑。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大梁,她是陛下亲封的上公主 ,南宫家是做臣子的,我做事不能不为家族考虑。」叶苏文哼了一声道:「那个叫常安的我认识,当日他和青棉一起离开麒麟城,护送青蓉去大梁。如今我两个妹妹不见踪影,他却跟在假公主身边,其中必有蹊跷,既然我们动不了公主 ,不妨把他抓来问问。」南宫燕略微沉吟了一下又摇头说道:「这也不妥,且不说他是不是受人挟持,能知道多少真相。就算他知道内幕,却一直躲在公主身边,你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擒来。一招不慎不免打草惊蛇。若要弄清这位假公主的来历,还需从长计议细细察访。」叶苏文听她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不由怒气上涌,不快道:「你到底帮不帮我?若是你怕连累了南宫家,我一个人去察也就是了。」南宫燕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和他争辩,只是柔声安慰道:「就算要抓人也不能在临江城里动手,在席间闲聊中我听她对辰月教似乎很感兴趣,几日后正好是辰月教在齐云峰开坛讲法的日子,到时候她一定会去。我们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动手,就算惹出事端,一股儿脑推到辰月教身上也就是了……」她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了,叶苏文和月桦听了连连点头,都觉得有理。於是几人又将一些细节商量了一遍,计议已定,分头行事,暂且不表。


    却说雨晴回到临江城后彷佛中了魔障,整日足不出户,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拿着一本紫金皮书翻来覆去的阅读,时不时在空中胡乱比划,手舞足蹈,有时竟连饭也忘了吃,就如得了失心疯了一般。


    常安见她所读的正是从叶青蓉手里抢过来的那本真知之书,心知这其中必有隐情 ,几次想问明原因,却都被雨晴毫不留情的撵了出来,於是也只得任由她疯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六日清晨,冬日里天亮的晚,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常安正缩在被窝里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眼便看到雨晴站在他的床前,一双妙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雨晴没好气的在他耳朵上重重捏了一把道:「快起来,今天是辰月教开坛说法的日子,我们去会会那位法力无边的圣使。」常安这才想起雨晴早就说过要亲自去探辰月教,只不过最近这位公主殿下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让他把这事完全忘到了脑后。


    他一直就觉得两人人单势孤,这件事实在太过冒险,事到临头心中更是隐隐感到不妙,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踌躇道:「殿下,我昨晚头疼的厉害,恐怕…」他话没说完就乖乖的住了嘴,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一朵细小的火花在雨晴指尖亮起,正对着他两腿之间,赶忙乾笑了两声改口道:「想必是屋子里太闷了,去外面透透气也就好了。」於是两个人梳洗打扮用了早饭,仍然扮成客商模样,骑上马直奔天剑山而去。


    天剑山有三座主峰,南宫家所在的叫狼牙峰,而辰月教开坛的地方则选在了南面紧邻闽江的齐云峰。


    雨晴和常安天没亮就从临江城出发,本以为能赶个大早,哪知道到了山脚下才发现山路上熙熙攘攘都是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附近几百里之内的信徒都赶来朝见圣使,有些离得远的昨晚就来了,在山脚下寒夜里生生冻了一晚。


    雨晴和常安对望一眼,都觉得这辰月教着实有些邪门,居然能收罗这么多虔诚的信徒。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向山上走去,路人见他们气质不凡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到路边,因此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


    只不过后来山路越来越陡峭崎岖,他们只能下马步行,这一来速度便慢了许多。


    常安一边走一边凑到雨晴身边,笑嘻嘻的低声问道:「殿下,那天你到底向云珠姑娘请教了什么?」雨晴爽快的答道:「我问她如果有一天我遭了大难,该如何行事。」常安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痛痛快快说出实情 ,於是又问:「那她是怎么说的?」这一次雨晴却转过头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眼眸中含满了笑意,一字一句的反问:「你真想知道?」常安心里感到一丝不安,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於是立刻住口不再多问。


    两人就这样又默默的走了一阵,终於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是一大块空地,此时正是寒冬,山顶的草甸被积雪所覆盖,雪中站满了前来观法的信徒,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常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块地方供两人站立。


    空场当中早已立了一座简陋的法坛,辰月教众布置在四周,张方、陈有贞夫妇二人负手立在一边护法,只等着圣使驾临。


    朝阳初升,阳光照在信徒们冻得乾裂的脸上,彷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於是所有人的面目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望着那一张张粗糙麻木,似乎相同,却又不同的脸,望着那一双双充满期待、兴奋难抑的眼睛,雨晴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感慨。


    命如蝼蚁,人生苦短,转瞬即逝,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自己一心向往男耕女织式的平凡人生活,就是如这些乡下人一般,在浑浑噩噩中变老死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陈有贞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恭迎圣使!」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落英缤纷中 ,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的脸上带着暗金色的龙神面具 ,遮住了上半边脸,头发高高挽了一个鬙,斜插一只青玉簪,一身红裙彷佛花间的蝴蝶在山风中猎猎舞动,裙摆下露出一双如凝脂般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赤足 ,沿着由七彩花瓣铺成的地毯缓缓走上法坛。


    飘渺动听的声音在山峦间回荡 ,而声音里的庄重却令人肃然。


    「……只要心中的虔诚不变,你们就永远是我的兄弟姐妹,愿女神的佑护和恩宠伴随你们一生………」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从裙袖中伸出,指向众人,同时一道圣洁的白光自她手上发出,缓缓洒在信徒身上,霎那间驱走了一切寒冷与阴霾。於是,一个老者高唱着歌颂女神瑶宓的颂歌双膝跪倒,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虔诚的信众们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转眼间就在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人群中只有雨晴仍然突兀的站立着,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圣使,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就如同一尊泥塑。


    就在红衣女子伸出手的一刻,她也悄悄将一丝洞察之力放了出去,想藉机摸摸这位圣使的底细。


    然而当洞察之力和圣使手中白光接触的一霎那,她却如遭雷击,雨晴清楚的感到她的洞察之力只稍一接触便完全融入了那道白光中 ,就如同雨滴落入湖水 ,瞬间消融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也没能激起。


    几乎是在同时,一股浩如烟海的澎湃力量向她汹涌的扑来,似乎要将她连同整个世界一起吞没,那根本就不是魂力,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九天星辰之力,与她身上的神力一般无二。


    「这怎么可能?」


    她喃喃的低语着,身体却不住的颤抖。


    似乎是作为回应,她体内的星辰之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如烈焰一般无情的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突然想起了玄天经最后半页上的那句话:「女神瑶宓为九天至尊,掌控世间万物,得女神眷顾者可得掌控之力。」她终於想明白了一切。


    「那是神力掌控!」


    「她是玄天宗的红莲圣女!」


    剑雨(08上)


    2024年8月25日第八章:困兽雨晴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玄天宗的红莲圣女,更没想到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稀里煳涂的交上了手。


    随着那道看似温柔却暗藏杀机的白光照在她身上,周围的空气渐渐凝结,凛冽的山风也骤然而止,山顶上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片刻之后天地元气就剧烈的翻滚起来,变成了怒涛汹涌的大海,雨晴就如汪洋中的一叶孤舟,一次次被抛上浪尖,又坠入谷底,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摆布。


    突然她觉得腿上一软,脚下的岩石彷佛变成了泥潭,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她陷了下去,而她的身体则在一瞬间重了数倍,双腿顿时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挣扎着站起,然而在那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变换无端的力量牵引下,任何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如同一个醉汉,只勉强支持了片刻,就再次跪倒在地上。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红莲只是摇了摇头,黄金面具下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缓步走下法坛,一直紧抿的朱唇轻启,淡淡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飘过:「一只蝼蚁也妄想挑战神的权威,真是愚蠢。我是女神在人间的行走,你一介凡人见了我却不跪,就是对九天龙神的不敬,你可知罪?」


    雨晴跪在地上听她教训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要知各种大威力的魂术幻阵都是靠调动天地元气攻敌,不论是术师,控剑师,还是武斗者,魂术师之间的战斗本质就是看谁能更快更多的控制周围的天地元气,在这一点上拥有掌控神力的红莲占尽了优势。


    刚才她举手抬足间就掌控了十余丈之内的元气流动,速度之快,控制之精 ,令人匪夷所思,雨晴在她面前就如同三岁孩童 ,毫无还手之力。


    红莲见她低头不语,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大梁有何目的?」


    雨晴仍是不说话,心中却迅速盘算着该如何逃脱。


    就在这时,一个冷若寒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到大梁假扮公主瞒天过海,你真以为能瞒得了天下人吗!我问你,从麒麟城来的银瓶公主到哪里去了?」


    雨晴心里咯登一下,忙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中不知何时站起两个人,和红莲一起程品字形将她围在当中 。


    其中一人是个四十岁左右却淡雅如水的女子,手里倒提一把巨刃,应该就是常安口中的月桦长老。


    另一人正是刚才说话的男子,三十多岁,眉目清俊,却不知道是谁。


    雨晴突然想起了一人,脱口而出道:「你是叶苏文?」


    那人正是叶苏文,他没想到雨晴认得自己,先是一愣,随后厉声问道:「你既然认得我,想必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何事。我两个妹妹青蓉、青棉现在何处 ?」


    到了此时雨晴心下已是一片雪亮:「红莲圣女和玄天宗两大长老联手在天剑山布下圈套,为的就是诱她上钩。劫杀公主之事就算没有彻底败露 ,也再难隐瞒,今日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下场恐怕惨不可言。」


    叶青蓉断气时双目圆睁、舌头外凸的凄惨死状仍然历历在目,她再也不敢想下去。


    生死攸关之际容不得她再隐藏实力,索性把心一横,一点蓝色光华自胸膛中升起。


    叶苏文仍在厉声询问,雨晴却一句也没听见,而是缓缓闭上双眼,极力感知周围的元气变化。


    那点蓝色光华就像一颗种子在她体内发芽长大,将那道被强加在她道心上的青莲樊笼生生撑开无数裂痕。


    随着裂痕的扩大,一丝丝洞察之力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如触手般探了出去。


    于是四周世界中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光线也渐渐隐没,最后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一道道白色的丝线散布在她周围,而这些丝线的另一端则指向红莲所在的位置,那一点耀眼的白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当雨晴再次睁开眼时,无数星辰开始在她墨色的眸子里闪动幻灭 ,蓝色的星屑凭空凝聚,绕着她盘旋飞舞,她胸中的那点蓝色光华已然变成一颗参天大树,支持着体内飞速旋转的气轮 ,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奔涌而出,在她身周硬生生撑开一片天地。


    一声尖啸中 ,星辰之力接连炸开,将那些被红莲所掌控的元气搅得支离破碎。


    两股神力惊天动地的碰撞却没有丝毫声音,只见空气一阵扭曲,以雨晴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出去。


    眨眼间山顶上数百名信徒已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连哼也没哼一声就都七窍流血而亡 。


    看着那倒了一地的尸体,红莲心中悲愤之极,她做梦也没想到雨晴居然和她一样也是神眷者,匆忙中只来得及用神力护住周围的辰月教徒,而那些前来朝见的普通信徒却都惨死当场。


    她双眼通红,指着一个直到死还抱着母亲大腿的小女孩对雨晴恨恨说道:「这些人都是不会修行的平民百姓,他们哪里得罪了你,你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女神惩罚吗!」


    雨晴只是冷笑:「这些人是被神力震死的,说到罪过,你也有一半。」


    她说完也不愿再多废话,飞身而起,扑向红莲。


    红莲见她来者不善,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不念咒不颂法,心念微动间一个法印已然在双手间形成。


    只见那法印形若莲花,无数莲瓣向四面缓缓绽开,顿时金光大盛,正是玄天宗诸法中威力极大的万莲绝魂大法。


    然而这一次她又失算了,雨晴出手的对象并不是她,身形闪动间,她已然闪到一名年纪幼小的辰月教徒身前,一把将她抓住,向红莲掷了过来。


    红莲知道她这一掷中定然藏了暗劲,若是硬接,这少女必然筋断骨折而亡 。


    她这两年一直和这些教徒朝夕相处 ,早已有了感情 ,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送命,只得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收了万莲绝魂大法,轻伸双手,准备用巧劲化解其中的劲力。


    就在她的手将要触到少女身体时突听叶苏文大喊:「别碰她,小心九幽冥炎!」


    红莲心中一惊,只觉热气扑面而来,想也不想,连忙收手向后疾跃。


    却见那翩翩少女在一声闷响中炸的血肉纷飞,一团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她认得那蓝火便是阴毒之极的九幽冥炎,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被烧的三魂七魄尽散,刚才若不是叶苏文提醒,恐怕她已化为飞灰。


    她从小生长于名门望族,后来去麒麟城做了圣女,日日在山上苦修,从未经历过这般不择手段的生死搏杀 ,此时一颗芳心怦怦跳个不停,脸色却苍白如纸。


    雨晴见阴谋被识破,心中大骂叶苏文,不等红莲一口气喘上来,便纵身而上,手中银光闪动间已多了一根雪白的法杖。


    只见法杖上一道夺目光华骤然升起,彷佛山巅又多了一轮烈日 ,直激的地上雪花纷飞,形成一道犁沟,凌空向红莲击了过去。


    红莲见多识广,一看雨晴出手便知那是天龙门的镇门之宝『白凤法杖』。


    她知道这件法宝一直在浦何手中 ,威力极大,因此丝毫不敢大意,伸手掐了个法诀,只见一道墨绿色的光芒从她背后飞出,却是一把一尺多长薄如蝉翼的小剑。


    那剑一飞离她的身体,便如游鱼般迎了上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撞击声,也不知和白凤法杖碰撞了多少次。


    雨晴见到红莲的控剑手法便猜到她是控剑师,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难以取胜,索性以命换命,大吼一声,白凤法杖挣脱了墨绿小剑的纠缠直奔红莲而去。


    红莲眼见不好,连忙闪躲,却仍慢了半拍,只听一声闷哼,她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一道血线沿着嘴角缓缓淌下,显然受了些伤。


    同时卡啦一声轻响,一道裂纹出现在金色面具正中 ,随后面具断为两半,掉在地上,露出了下面那张清理无双的容颜。


    雨晴虽然伤了对方,自己也不好过,那把绿色的小剑再她左大腿外侧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一下子将长裙浸透,若不是她在最后时刻及时闪避恐怕已然被穿腹而过。


    然而她对自己身上的伤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咬着牙恶狠狠的狞笑道:「南宫大小姐,原来你就是玄天宗的红莲圣女,你骗的我好苦。只是你在这里聚集信徒,妖言惑众,又妄图刺杀大梁公主 ,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南宫燕见身份被识破,也不惊慌,淡淡的说道:「你这个公主是假的,真的银瓶还在麒麟城,若要论起来,你这欺君之罪恐怕还在我之上。」


    雨晴大笑道:「你说我是假的又有什么证据,陛下会信你才怪。」


    论斗嘴南宫燕如何比得过雨晴的伶牙俐齿,她只是叹了口气道:「陛下也许会相信你,只是你今日恐怕再难离开这里。」


    「那也未必。」


    雨晴嘴里说着手上升起一道九幽冥炎,如一层蓝纱般复在了白凤法杖上。


    她正要冲上去拚命,心中却猛地一寒,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急忙转过身,却见一道白练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直扑她的面门。偷袭雨晴的正是叶苏文,他本碍于长老的身份不愿出手,但后来见雨晴心狠手辣,阴招层出不穷,生怕红莲吃亏,这才不得不亲自下场动手。


    雨晴大骂:「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手中的白凤法杖迎了上了那条银龙,哪知道这一下却吃了大亏。


    那银龙虽然看似刚猛,却是由法宝天蚕丝索所化,那天蚕丝索实乃世间至柔至韧之物,白凤法杖噼在上面毫不受力,待她劲力衰竭才陡然发力,化作无数银色丝线牢牢缠住杖头,附在杖上的九幽冥炎竟奈何不了它半分。丝索顺着杖身如游蛇般缠绕上来,当它触碰到雨晴手指的一刻,突然散开,化为无数白色的蝴蝶,绕着她盘旋飞舞。


    恍惚间雨晴赫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银白的世界中 ,山顶的树木岩石都已消失,连天地也连成了一片混沌,化为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彷佛身处一个巨大的白茧中 。


    雨晴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无数蓝色星屑飞旋而出,如一颗颗飞逝的流星撞击着周围白色的茧壁。


    霎那间无数裂痕出现在白茧之上,随着一阵喀拉拉的碎裂声,白茧终于破裂,重新化为无数蝴蝶飞开,于是她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这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叶苏文就利用她失神的片刻欺到近前,左掌猛地击出,打向她的胸口。


    雨晴急忙伸手格挡,却突然觉得手上一沉,胳膊竟不受控制的折了回来,同时无数看不见的蛛丝将她的身体死死缠住,完全压制住她身上的星辰之力。


    她知道这必是南宫燕捣的鬼,心中大骂,可再想躲避已然晚了。


    于是叶苏文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胸口,雨晴只觉得好像被一柄大锤击中 ,肺里的空气被生生挤了出去,胸腔内一阵咯咯闷响,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而更令她绝望的是,当叶苏文的手掌贴在她胸口的那一刻,一股凌厉之极的魂力侵入她的身体,如刀子般将她体内的气轮割的支离破碎。


    雨晴顿时感到胸腹中疼痛难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昏死过去,嗓子眼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身子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软绵绵瘫在地上。


    月桦见她倒在地上,接连大口吐血 ,显然伤的极重,不由得勃然变色 ,大声叱喝道:「她是青莲圣女,莫要伤她。」


    叶苏文却知今日一战事关生死 ,若是让这个劲敌缓过气来逃走再抓就难了,于是对月桦的话置若罔闻,反而飞起一脚点向雨晴的小腹,准备彻底废了她这一世修行。


    然而他刚一提腿却突然感到背后恶风袭来,不及多想连忙向左疾闪,堪堪让过了那把呼啸而来的巨刃。


    只见月桦脸色铁青的站在他和雨晴之间,手中的龙骨钺直指他的胸口,声音颤抖的说道:「叶苏文,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年你我都在女神神像前发过誓,用生命守护拥有神力的圣女,难道你都忘了!今日你以下犯上打伤青莲圣女,就不怕女神降罪吗!」


    叶苏文摇头道:「月桦,你好煳涂,我妹妹才是青莲,这个圣女是假的。」


    月桦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假的?我刚才亲眼看到她施展星辰之力,难道也是假的?她能得到女神的眷顾拥有神力洞察,是真正的青莲圣女,你我都是她的狗仆。你将她打伤已然犯了滔天大罪,你却不知忏悔,还要再下毒手,若不是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


    她终是没有把话说绝,转口道:「我这就带她回麒麟城去见九霄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就要伸手去扶雨晴。


    叶苏文知道月桦从小在麒麟城长大,是女神最忠实的信徒,难免迂腐偏激,她认准的事情断改变,更何况一时三刻又哪里讲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他眼看着假银瓶挣扎着撑地坐起来,似乎还能活动,心中焦急万分,厉声道:「若是让她跑了,红莲和你我都有大祸。你快给我让开!」


    月桦却一步也不肯退让,横刀而立,冷目相对。


    雨晴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见月桦突然跳了出来为她出头,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察言观色 ,见月桦说的十分诚恳,显然发自内心,又听她称自己为主人,心中一动,连忙说道:「月桦长老,你是好人,是女神忠实的信徒。叶苏文这个叛徒已经背叛了女神的信仰,你杀了他,我马上随你回麒麟城去。」


    叶苏文听她挑拨离间,气的七窍生烟,眼眉倒竖,无奈有月桦挡着却无法动手。  雨晴见他僵在那里没动,又火上浇油道:「叶苏文,你两个妹妹对我不敬,已被我处死 。她们的尸体都被九幽冥炎焚尽,连灰也没留下,你这辈子是别想找到了。」


    叶苏文就算再沉得住气也无法忍受她如此挑拨,虎吼一声,抖起手中的天蚕丝索,向着雨晴头顶击去。


    月桦以为他真的要下毒手,连忙挥龙骨钺迎战,两人顿时斗得难解难分。


    红莲站在一旁,正低着头凝神思索假银瓶的真实身份,没想到事情还没查清楚,自己人却先打了起来,连忙叱道:「你们快住手,有话好说!」


    然而相斗的两人都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行高手,这一交手互不相让,施展种种大威力的魂术,又哪是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


    便在这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个人冲了过来,打横抱起地上的雨晴,拔腿就跑,不是别人,却是刚才消失不见的常安。


    原来他看到雨晴被红莲的神力压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暗叫一声不好,便偷偷逃到远处一块巨石后藏了起来,因此山顶上大部分人都被神力震死 ,他却逃过一劫。


    后来他见雨晴被打倒,知道大势已去,本想熘下山独自逃走,却突见来自麒麟城的两大长老打了起来,正是难得的良机,于是这才出手相救。


    红莲见蹿出一个人来救走假银瓶,也是吓了一跳。


    而更令她诧异的却是两人逃跑的方向并不是下山的道路,而是对面的悬崖绝壁。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也就没有出手阻拦,心中暗想:「难道这家伙慌乱之中竟然连方向也弄错了?山顶上就这么大地方,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却说常安抱着雨晴几步就跑到悬崖边,只见脚下万丈深渊里云雾缭绕,飞鸟盘旋,谷底不远处就是滔滔流过的闽江,江水湍急,怒涛击石发出的阵阵轰鸣清晰可辨。


    此时雨晴也看到那万丈悬崖,心中本已升起的一丝希望立时化为乌有,变为深深的绝望,心想「人又不像鸟儿一样会飞,从这里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看来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暗骂自己怎么挑了个如此煳涂的跟班。」


    常安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喊道:「用白凤法杖!」


    随即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如箫笙般的凤鸣声从山崖下响起,响彻云霄,一只白凤展翅腾翔,银色的羽毛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负着雨晴和常安向闽江上滑翔而去。


    望着远去的白凤,南宫燕惊得张大了嘴,她早就知道『白凤法杖』是天龙门的镇门至宝,可万万没想到它居然可以真的化为凤凰,实与神器无异。


    月桦和叶苏文也停手不打,愣愣的望着逃走的假公主 ,心中也是一样的惊骇。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一道闪电毫无征兆的划过晴空,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响起,闪电不偏不倚噼在白凤身上,一声哀鸣中白凤化作无数飞舞的羽毛被山风吹散,上面的二人就如两块石头般从高空直直的坠下去,落入闽江当中 ,眨眼间就被咆哮的江水所吞没,不知所踪。


    山顶上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又有谁能想到竟会有人借此时机暗中偷袭,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过了良久后南宫燕才喃喃道:「那是鬼牙和追影,它们是我亲手打造的神弓利箭,三年前送给了山阴散人,没想到这贱人居然会躲在暗处 ,若是让我抓住她……」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她只能长叹一声,和叶苏文商议着如何搜索找人,下山去了。


    再说雨晴经过常安提醒方才想起白凤法杖的妙用,连忙施展魂术将法杖化为一只白凤,载着二人远去。


    她绝境逢生,心中十分得意,正盘算着回去该如何在陛下面前奏上一本,将南宫家搬倒,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随即看到一点寒星划过天际,速度快极,竟在后面带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旋。


    双鱼湖遇袭的那一幕猛地在她脑子重现,她心知不妙却已来不及躲闪,只感到全身猛地一震,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身下的白凤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失去了依托后她的身子飞快的向下坠去,山风如刀子般从身边刮过,她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回死定了」,然后就一头坠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


    江面下漆黑一片,雨晴随波逐流 ,被水下的暗流卷着向江底沉了下去。


    重伤之下她再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江水灌进肺里,随着肺里最后的一丝空气被搾干 ,她的神智也开始模煳,只觉得身边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阴间、冥河、奈何桥、孟婆汤都是骗人的,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在孤独与无助中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她静静的躺在无尽的虚无中 ,即不能行动也不能呼吸 ,脑子里渐渐变为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细细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似乎是有人在呼唤着什么,声音柔和而亲切。


    一道微弱的萤光出现在远处的漆黑中 ,晃晃悠悠的向她飞来,越来越亮,直到形成两道光明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雨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那个熟悉而温暖的世界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刺眼的阳光下,她渐渐看清了周围,只见常安正伏在她身上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有节奏在她胸口挤压。


    知觉开始回到她的身上,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恶心从胸腔里传来,她下意识的张开嘴吐出一口混着血的江水 ,胸中的恶心顿时减轻了许多。


    见她醒过来,常安如释重负,累的瘫倒在地上,只顾着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雨晴突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很多年前百花谷中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救起了那个心爱的少年,也是这样和他肩并肩躺在水边,喘着粗气望着天空。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常安为何要救她,救一个很可能会杀他灭口的死敌,难道他疯了不成?就算他一时煳涂想救自己,从那样的万丈高空摔下来,不死也会被水拍晕,哪里还能救人,他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初醒者又是怎么做到的?无数的疑问只能暂且留在心中 ,因为随着知觉的完全恢复,疼痛也再次回到了她身上,让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


    常安这时也缓了过来,转过头说道:「当时你正好落在我身边,我看着你被江水卷走,就一把抓住头发把你拖了上来。还好,你没死 。」


    尽管雨晴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自己的命确是他所救,想起刚才他脸上的焦急之色 ,她心中一阵感动,动情的说道:「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


    常安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能走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若是被那偷袭之人找到,谁也活不了。」


    雨晴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腹上的伤口,只见一根断箭插在小腹左侧大腿根部,血还在从伤口缓缓渗出,被江水一浸,在裙子上印出一片淡淡的粉色 。


    她伸出一只手死死摀住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撑着地想坐起来,可稍微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火烧一样的疼痛立时从小腹一直延伸到胸腔,直疼的她面色惨白,一头冷汗,身体一颤,差点再次晕死过去。


    见她受伤如此之重,常安也十分无奈,他走到雨晴身边,将手插到她腋下,扶着她坐起,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不过我们没时间了,我背你走……」


    他话未说完,却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石后响起:「别费心了,人死了就再也不用受这些痛楚,岂不痛快。」


    随着人声一个妩媚妖艳的女子从山石后转了出来,只见她穿着一套灰色紧身衣裤,紧紧地绷在身上,将一条曼妙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凸显出来,腰间扎着一条青色束带,背上背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巨弓,双眼闪着烁烁寒光,如毒蛇般盯着二人。


    常安惊呼道:「你是西蛮王庭的大国师,山阴散人。」


    此女正是山阴散人,她从建邺太子府出来就一路追踪雨晴来到临江城,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后来南宫燕等人在齐云峰设下圈套诱雨晴上钩,她本想藉机下手,却从心里惧怕叶苏文等人,不敢上山,只能在山下闽江边闲逛,等待时机。


    哪知道这一次却歪打正着,正巧碰上雨晴驾凤逃走,于是便射出了那夺命一箭,一击成功。


    山阴散人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会被认出来,不由微微一愣,不过她倒也不放在心上,反正这两个人都要死 ,死人知道再多的秘密也是死人,又有什么用。


    见她步步逼近,常安猛的从腰间抽出名剑秋鱼扫,指着她惶然道:「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山阴散人没有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妩媚,柔声说道:「你是和公主一起出来的,如今公主死了,你却一个人回去,怎么向陛下交代?与其被诛九族,不如今日和公主一起上路,死了也能追封个护主的功臣。」


    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白色的光华如一朵雪莲在她指尖渐渐绽放,散发出美丽却致命的光芒。


    显然她认为对付这个只有本源天境的菜头用神箭实在是浪费,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世间抹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见常安拔剑迎敌,雨晴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若是用这件法宝出其不意的偷袭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可如今他却把这最后的底牌也亮了出来,对方有了准备,在接下来的正面对战中他又如何是一个大魂术师的对手。


    看着常安不知死活的胡乱舞动着短剑,她急的大叫:「你不是她的对手,你难道疯了吗!快逃!」


    只是脱力后她拚命的叫喊却变得细若蚊蝇。


    常安只当作没听见,反而踏上一步。


    他当然没有疯,他很清楚山阴散人一定会杀二人灭口,若是此时转身逃走,将后背留给敌人只有死的更快。


    他不想死 ,所以没有逃,而是挥舞着短剑咆哮着冲了上去,他决定要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一次。


    山阴散人对重伤的雨晴尚有一丝忌惮,却根本没把常安放在眼中 ,见他愣头愣脑冲上来,连看也没看,只是如同赶走一只苍蝇般随意伸指轻弹 。


    散乱而破绽百出的剑网瞬间被洞穿,那道一直在她指尖跳动的耀眼白光向着常安顶门射去。


    雨晴知道凭他的修为无论如何挡不住这一击,不由偏过头,不忍看他惨死在自己面前。


    一声惊慌的尖叫在山谷中赫然响起,声音凄厉,明显是由女人发出。


    雨晴转头看去,只见山阴散人已如一只受惊的小兔般跳开,正恶狠狠盯着常安,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愤怒,她右手上鲜血淋漓,两根手指被其根削断。


    原来就在散人自以为得手时,常安却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乱舞的短剑正巧回削,这样一来她便自己把手硬送到了剑锋上。


    若是一般的利器她也不惧,可那剑偏偏是专破魂力的名剑『秋鱼扫』。


    于是剑锋毫不受阻的破开她的护体魂力,将她右手两根手指其根削去,若不是她应变的快,急忙撤招,恐怕连同整只右手都会被削掉。


    山阴散人身经百战,从来就不相信运气一说,她那一指看似简单,实则快若闪电,又是看准了对方的破绽所发,一般的修行者绝难抵挡。


    然而这个初入修行的小子不但轻而易举的躲开还能反击伤她,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在她出手之前就事先做出了反应,难道他能分毫不差的预知自己的行动?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浓浓的黑气从山阴散人身上涌出,渐渐化成一片化不开的黑色雾气散布在四周,此时她已决定尽全力先杀了这两个人再说,死人身上就算有天大的秘密也不再重要。


    随着一声长啸,黑气猛然收拢,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黑色长矛,那是她的本命魂器,墨魂。


    常安见她动用了本命魂器,知道她要拚命,于是抢先动手,一个箭步冲上,手中的短剑直刺她的哽嗓咽喉。


    散人黑矛横扫,击向他的头颅 ,快若奔雷,呼呼的风声中竟带起一道残影。


    然而她的一切动作却似乎都在常安预料之中 ,就在她动手前的一刻,他的身子已然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刚好躲过了那片骇人的黑影,手中的短剑狠狠刺入了散人的小腹。


    只是那剑尖刺入她身体不到一寸就硬生生停了下来,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夹住。


    直到此时一面暗红色的盾牌才在她小腹之上浮现出来,盾呈狼头状,闭合的狼牙刚好咬住了秋鱼扫。


    常安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原来敌人的本命魂器除了那黑矛外还有一面狼头盾。


    山阴散人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他胸口,常安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摔在数丈之外,哼哼唧唧的一时爬不起来。


    山阴散人看着自己腹部上外翻的刀口,气的咬牙切齿,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短剑的锋利,这一剑虽然被她的本命魂器血狼盾挡住,剑尖却仍刺破了她柔软的肚皮,划破了一段肠子。


    此时她只觉得肚子里痛如刀绞,疼得冷汗直冒,忙伸手摀住伤口,面容也变的扭曲起来。


    「你竟敢伤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咬着牙一步步向常安逼近,手中的矛上黑气翻滚,她要让这个可恶至极的小子受尽酷刑后在万般痛苦中慢慢死去。


    此时常安身上的那股『英雄气概』也已不见,他下意识的向后挪去,只想离这个发了疯的凶恶女人远一点。


    就在这时,一阵吟诵声从另一边响起,飘淼的声音彷佛来自天边,却又神圣而不可亵渎。


    山阴散人心中大惊,忙转头望去,却见重伤不起的公主不知何时已然依着一块巨石站了起来,她低垂着头宛若进入熟睡,散乱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吟诵声正是从她嘴里发出。


    就在她深感大事不妙时,吟诵声戛然而止,山谷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静寂,连滔滔奔腾的闽江似乎也在这一刻凝结断流 。


    公主紧闭的双眼终于缓缓睁开,一丝幽光闪过,目光所触之处烟尘四起,地上的鹅暖石竟在瞬间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尘埃。


    「真知之瞳!」


    山阴散人吓得魂飞破散,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向后疾跃,企图避开那道死神的目光。


    此时她已斗志全无,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然而一股寒意猛地从她心头升起,她的身体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声轻轻的「噗哧」从身后传来,那是钢刀切入血肉的声音。


    她感到一股冰冷从后心侵入,紧接着眼前一黑,一阵无法言表的疼痛让她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她才缓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一段染血的剑锋从她左胸凸起处透了出来,鲜血正顺着剑尖滴滴嗒嗒的淌下。


    「怎么会这样?那小子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我怎么会自己撞了上去?」


    带着无数的疑惑,她伸手抓住了剑尖,感受着温热的血从指缝间溢出,也将她身上的生机一点点带走。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血从鼻孔和嘴里不受控制的蹿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肺被刺穿了,这是致命伤,难道这里就是她的葬身之所?她不想死 ,更不想煳里煳涂的死在异乡,她是高贵的西蛮王庭国师,在大草原上就连女王殿下都要让她三分,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去,死在这荒郊野外,任尸体被野狗啃食。


    她不甘心的睁圆了眼睛,张大嘴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右手紧握着从胸口透出的短剑,左掌猛然反转,凝聚起最后的力气向后击去。


    然而就在她出手前的一刻,短剑却猛地向下划动,锋利无比的剑刃彷佛是烧红的刀子切在油脂上,瞬间将她开膛破腹,一直划到她肚脐以下才停住。


    疼痛使她的手臂一阵痉挛,随后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皮像一个破口袋一样撕裂开来,装在里面的肠子肚子和各种不知名的冒着热气的内脏争前恐后的涌出来,挂在体外。


    颤抖的双腿再也经受不住她的体重,她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身子晃了一下才向后倒了下去,摔在河滩上,发出一声闷响。


    见劲敌终于倒下,雨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向常安问道:「你怎么样?她刚才可伤到你了?」


    常安擦了擦嘴角的血 ,连声道:「好险!好险!幸亏我躲得快,若是被她那一脚踢实,我恐怕已筋断骨折吐血而亡 。早知道你能使用『真知之瞳』这样的恐怖魂术,我就不抱着你跳崖了。」


    雨晴却苦笑着摇头道:「『真知之瞳』与神术无异,别说我重伤在身,就算完好之时也绝对无法使用。刚才我趁你们打斗时布了个幻阵,想吓走她,哪想到她自己撞到你的剑上,这也是她命不好,当该绝于此地。」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若是叶苏文那一伙找到这边再脱身就难了。」


    常安说着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


    雨晴点了点头道:「他们从山上下来再找到这里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先别忙,你帮我搜搜这贱人身上,看看有没有宫中的信物,等我们回到大梁好去算这笔帐。」


    常安知道这位假公主性子固执,若是不按她说的做 ,她断然不会就此离去,只得依言来到山阴散人身前。


    只见浑身是血的散人双腿仍跪在地上,身子却向后仰面躺着,伸展开的双臂摊在身侧,彷佛一棵被从中折断的小树。血早就将她身上那件灰色紧身衣染成了红色 ,那几点灰色反而成了点缀。


    随着她嘴巴微微张合,血还在不断向外涌出,她的四肢不时微微抽搐一下,显然还未死透。


    常安稳了稳心神,在她身边蹲下,伸手解开被血浸透的衣襟,用力一撕,将她的衣服撕开。


    山阴散人虽然已过了花样年华,却保养得极好,胸脯盈柔丰满,小腹平坦,腰肢紧收,身材凹凸有致。


    只是这副香艳妩媚的胴体如今却是血肉模煳,一条切口从胸口直剖 到小腹,皮肉外翻,露出了里面的内脏和黄色油脂,红红黄黄的,一塌煳涂,。


    山阴散人见常安来趴自己的衣服,眼中露出哀求之色 ,嘴唇微微颤抖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别…别……侮辱我的身子……」


    常安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由不得你,手上加快动作,片刻间就将她剥的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山阴散人又急又气,只是她已灯枯油尽,全靠一股魂力护在心口才不至于立即咽气,哪里还能反抗,只能任人摆布。  羞愤之下,最后一丝魂力也渐渐散去,只见她双眼一翻,身子如河滩上搁浅的鱼儿般猛地一挺,一阵扑腾,两腿胡乱的蹬了几下,头一歪,气绝身亡 。


    常安在她的衣服里搜了一阵,还真找出一封信函,却是大梁皇帝的御函,上面盖着大印,持此信者,各州府衙门当全力配合办事。


    雨晴恨死了这个两次险些将她置于死地的西蛮王庭国师,此时劲敌已死 ,又拿到了证据,心中才怨气稍平。


    她让常安用短剑将山阴散人的下身刺烂,又割掉她的双乳 ,将她的面容划的乱七八糟,这才扔进江中 。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被人打捞上来,经江水浸泡腐烂的尸体也分不清男女,更别说认出身份了。


    一切布置妥当后,她问常安该去何处 。


    常安略一思索,说道:「你受了重伤,虽然现在性命无忧,却必须找个地方医治。叶苏文一伙怕我们回建邺,必然在沿途劫杀 ,不如我们向西走,沿着闽江逆流而上,等你的伤好了再做打算。」


    雨晴眨了眨眼,突然说:「我们往西南走,离这里五十里有个叫芙蓉镇的地方,我们去那里避避。」


    常安听了不由一愣,暗想这芙蓉镇地方偏僻,他数次来临江城都没去过,一个生长在北国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地方。


    雨晴只说那里是一个故人的家乡便不再解释,常安也不多问,轻轻将她扶起,让她负在自己背上,背着她沿江边向西行去。


    两人出了峡谷后转而向南,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市镇,雇了辆马车,又买了些干粮,随后星夜兼程向芙蓉镇赶路。


    一路辛苦不己,第二天下午二人终于来到了芙蓉镇,只见一条大河边静静坐落着一座古朴的镇店,木楼竹栏,依山傍水 ,风景十分秀丽。


    镇子中只有一条东西方向的青石路,两边都是些上了年头的破旧民居。


    常安昨日下午背着雨晴走了大半天,又赶了一夜的马车,连口水也没喝过,此时又累又困,只想倒头睡去。


    而雨晴重伤之下更是受不了旅途颠簸,在路上就昏死了过去。


    常安担心再走下去她有性命之忧,不敢大意,匆匆在镇子东头找了个人家住下,慌说自己是过往的客商,路上生病落难于此,希望能找个地方养病。


    那人家只有一个老者独居,靠做木工为生,生活十分清贫,一下收了几十两银子,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多问,将主人住的大房腾出来供二人居住。


    常安让老者去药铺买了些外用的草药 ,又煮了一大壶开水 ,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屋打扰,这才将房门紧闭插上拴,开始为雨晴疗伤。性命攸关之际,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几下就将雨晴染血的衣裙撕开,露出了她小腹上的伤口。


    只见在她下腹左侧靠近大腿根处插着一只黑色的箭,虽然箭杆早被削断,箭头却仍深深嵌在肉里,周围的肌肉已经开始溃烂流脓,发出一阵腥臭。


    他从雨晴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轻轻在手里一撮,那簪子立时变形,变得越来越薄,最后竟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柳叶状小刀。


    一道紫色的星芒自刀身流过,刃口瞬间被烧的通红,散发出一股灼灼热气,彷佛刚出熔炉一般。


    常安拾起刀子,飞快切开她小腹上的伤口,滚烫的刀刃划过血肉发出一阵慎人的兹啦声。


    他一边用刀尖撬动箭头,一边伸出二指夹住箭杆,猛的一拔,将染血的断箭拔了出来。


    他将箭扔到一边,手上不停,运指如飞在伤口周围连点数指 ,将血止住,随后又将黑紫色的腐肉一点点剜去,再敷上草药 ,最后才用干净的棉布包扎好。


    自始至终,雨晴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只在拔箭的那一刻皱了皱眉,便再没有任何反应。处理完伤口,常安将她身上被汗浸透的衣裤剥下,拉过一床被子盖住她赤裸的身子,此时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头倒在她身边昏昏睡去。


    直到第二日傍晚常安才悠悠醒来,他起身点上蜡烛,凑上前查看雨晴的伤势,却立时发现情况不对,只见雨晴双眼紧闭,嘴唇呈青紫色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滚落下,不但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气息反而更加微弱。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心口,一股柔和至极的魂力进入她的身体,顺着经脉小心的探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眉头渐渐紧皱,鼻尖上也开始冒汗,雨晴此时的情况远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已然到了灯枯油尽,即将散功的边缘。


    他手支下颚,心里思忖:「叶苏文已然手下留情 ,怎会把她伤成这样?她毕竟是明觉天境的大魂术师,怎么会经不住那一掌,难道是她自身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他的头脑中渐渐浮现出一种可能,不由得面色大变,暗叫一声『糟了』。


    魂术者异于常人之处就在于他们可以感受天地万物的元气,通过修行在体内建立五大气轮 。


    随着气轮的运转元气被吸入体内最终形成魂力,再由内及外放出,去控制四周的天地元气,发动种种大威力的魂术。


    这就好比放风筝,如果说靠天地元气启动的魂术是飞在万里之外的风筝,那么修行者体内的魂力就是那根牵动风筝的丝线。


    与魂力相比,神眷者的星辰之力则要霸道的多,就像是一根永远不会断的铁线,所控制的风筝自然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像红莲这样拥有神力掌控的圣女,心念微动就能控制十余丈内的元气流动,普通修行者哪里是她的对手。


    而雨晴的情况却极为特殊,通过修行玄天经,她身上的魂力日渐增强,可神力却始终被一道樊笼束缚压制。


    长而久之,这两股力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她体内共生共荣。


    可随着叶苏文的一掌,这种平衡被破坏,樊笼被毁后神力反噬,和积蓄在她体内的魂力相冲相克。


    最后在内外夹击下五大气轮尽皆被毁,失去了依托的魂力立即消散于无形,而那汹涌澎拜的神力也同样失去了束缚,开始在四肢百骸中胡乱游走,再也无法凝结,这正是她昏迷不醒,命在旦夕的原因。


    若要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再筑一道樊笼,将她体内杂乱无章的神力重新束缚起来,虽然她日后魂力尽失,再也无法修行,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常安虽然想通了前因后果,却仍是一筹莫展,心中一阵烦躁。


    若是公主死了,他就算逃回建邺也无法向陛下交代,恐怕后半辈子都要带着家人亡命天涯,按理说他不该见死不救。


    可若是救她,岂不曝露了他身上那个最大的秘密。


    常安一会坐在床边哀声叹气,一会又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左思右想,却始终无法决断。


    他几次想破门而出,扔下这个假公主逃回建邺,却又生生忍住。


    桌子上红烛渐渐燃到了尽头,他终于停止踱步,缓缓走到床前。


    望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宛如熟睡中的美丽女子,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缓缓抬起了右手,一瞬间,无数紫色星屑源源不断的从他手上冒出来,如兰花般缓缓展开,又像小精灵一样围着他跳动雀跃,将屋子里映成一片奇异的淡紫色 。


    若是雨晴看到这一幕恐怕要惊得大叫起来,那并不是什么魂术幻阵,而是最为纯净的星辰之力,其纯厚程度甚至远在她和红莲之上。


    那只手停在空中 ,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轻轻落下,从她胸前抚过,紫色星屑欢叫着跃入她的身体消失不见,一瞬间屋子里变得一片黑暗,似乎连那微弱的烛光也被吸了进去。


    次日早上,当雨晴醒来时,常安正坐在床边为她把脉。


    见公主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常安长长出了口气,但随即想起什么,脸上不觉一红,连忙站起来说道:「殿下昏迷了三天,什么也没吃过,这时想必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去准备些吃的。」


    说罢扔下一脸茫然的雨晴,转身急匆匆走出了房门。


    他刚走到外面便听到屋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连忙加快步伐,一熘烟的跑了。


    雨晴见常安看到自己醒来就匆匆逃走,也是一头雾水 ,但随着头脑渐渐清醒,前几日所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一记了起来。


    待她觉得有些不对,掀开被子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一丝不挂,就这样赤条条的躺在床上。


    看着包扎在小腹伤口上的棉布,她心里全明白了,顿时羞的面颊绯红。


    她虽然胆大不羁,但毕竟是个女儿身,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 。


    如今一个大男人借治伤之机不但看尽了她身上的春光,还在她下身动手动脚,这叫她如何不又羞又恼。


    可对方此举偏偏是为了救她性命,无可指责,她心中恼怒无处发泄,于是一拳狠狠打在墙上。


    若是在以前再厚的砖墙也会被这一拳洞穿,哪知道她却觉得手上一疼,低头细看,才发现手指已然浮肿,手背上竟擦破了一层皮,血正沿着指缝缓缓渗出。


    「怎么会这样?我身上的魂力呢?」


    这回雨晴彻底傻了,她一遍遍检验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体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凝聚魂力的五大气轮消失不见,她连试了几次,连一丝魂力也无法调动。


    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失去魂力就等于变成废人,更何况在这紧要关头,不能使用魂术就意味着只能任人宰割,死路一条。


    猛然从天上跌倒地下,雨晴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死里逃生的欣喜荡然无存,深深的绝望和悲哀充斥了她的心,此时她欲哭无泪,只能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从身上到心里一片冰凉。在常安的精心照料下,雨晴的身子恢复的很快,三天后已能下地走路。


    常安知道她心情不好,本想好言开导几句,可雨晴偏偏对失去魂力一事只字不提,使得他无从开口。


    常安挑时机讲几个逸闻趣事逗她开心,雨晴却对他不理不睬,只是一个人对着墙愣愣出神。


    到了第四天头上,她突然提出要离开芙蓉镇,理由是此地离临江城太近,敌人早晚会找来,因此需找个更加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常安见她身子虚弱,劝她在芙蓉镇多修养几日 ,雨晴却执意不肯,常安拗她不过,只得护着她再次上路。


    这一次是雨晴指路,两人按着当地人所绘地图,离开芙蓉镇向西行去,走了整整一天后来到了一大片沼泽前。


    只见沼泽中浓雾缭绕,盘结的枯树突兀的从水底冒出,彷佛一只只指向天空的怪手,诡异可怖。


    见前面无路可走,常安将马车停在水边,扶着雨晴下了车,找了根粗大的树枝作拐杖,一边探路一边向沼泽深处走去。


    走了一阵,雨晴突然指着前面道:「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常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影影绰绰中立着一些断壁残垣,似乎都是些荒废的民居。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涉水而行,越往里走四周的建筑越多,只不过大部分都浸在水中 ,墙倒屋塌,残破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二人找了一幢建在高地上大屋走了进去,由于此屋建在山坡上,并未被水侵袭,大体还算完好,只是里面蛛网遍布,破损的家俱散乱了一地,显然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常安折了些树枝,混着从废家俱上拆下的木板在屋子中点了一堆篝火,随着篝火渐旺,潮气被驱散,一阵簌簌声中 ,几只蜈蚣和湿虫从角落爬了出来,顺着墙缝逃走。


    常安找了点衣服垫在地上,和雨情面对面席地而坐,他取出干粮大饼,放在火边烤了烤,递给雨晴。


    雨晴接过来默默地吃着,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火烧木柴发出的辟里啪啦声。


    过了一会儿,常安也有些乏了,渐渐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


    便在这时,却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从对面传来,婉转动听,彷佛清泉流水 ,只不过曲子却又偏偏一味凄苦悲凉,让人忍不住落泪。


    常安听了一会,心中感伤,又想起了还在麒麟城苦等自己的银瓶公主 ,也不知这辈子是否还能再见她一面,不由得黯然神伤,低下了头。


    雨晴觉察到他情绪不佳,突然停下,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心上人了?」


    常安被她猜中了心事却不愿意承认,抬头反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如此凄凉,让人忍不住心里感伤。」


    雨晴轻声道:「这曲子叫秋江月,是一个姐姐教我的。这里是她的家乡,十年前闽江泛滥,湖水决堤,将整个村子淹了,她一家人也都没了。我曾受过她的嘱托,在她死后将她的尸骨带回家乡安葬。」


    她说着从内衣里取出一个香囊,又从里面拿出一小缕头发扔进篝火里点燃。


    随着秀发在火焰中卷曲燃烧,最后兹拉一声化为灰烬,外满突然寒风骤起,发出一阵呜呜的悲鸣,似乎是离去的亡魂在向他们告别。


    雨晴将双手合十在胸前说道:「若兰姐姐,如今你魂归故里,愿你早日投胎,下辈子一生幸福。」


    说完她长长松了口气,似乎完成了一个重大心愿,眉头渐渐舒展,嘴角也挂上了笑容,对常安认真的说道:「这两天多谢你的悉心照顾,若不是你救我,我已经死过两次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舍命相救?」


    常安连忙解释:「我和殿下一起离开建邺,若你有什么闪失,我一个人回去,如何向陛下交代?」


    雨晴却不信,盯着他的双眼问:「难道就只有这个原因?我知道你有法子抢在陛下发觉前脱身。」


    常安见瞒她不过,坦然道:「我在月轮有个心爱的姑娘叫银瓶,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会想起她。当时你危在旦夕,我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


    雨晴听了大吃一惊,又重新上下打量了常安一番,笑着摇了摇头:「你真会胡扯,想那银瓶貌美如花,身为大梁公主又是玄天宗圣女,她能看上你哪点?」


    常安反唇相讥:「谁说公主就一定要嫁给王子。那位谢宗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半点儿女柔肠,那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你又看上他哪点了?」


    雨晴嘴上不忿道:「谁说我喜欢他,那小子又有什么好的。」


    常安反驳道:「你在天脉山中看他的眼神情意绵绵,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就别不承认了。不过我看他对你倒是冷冷淡淡,似乎没什么情意。」


    雨晴被说到了痛处 ,心中难过,眼圈一红,泪水忍不住打起了转,把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常安也知道话说重了,连忙道歉。


    过了好一会,雨晴才抽了抽鼻子将眼泪硬收了回去,缓缓说道:「我出生时就父母双亡 ,是姑姑把我养大。十三岁那年姑姑被人害死 ,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正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无涯和云师傅,被他们带到了百花谷。那是我这一生里最快活的日子,整日和无涯一起在谷中玩耍,在潭中抓鱼林里狩猎,躺在草地上看蓝天,数星星。有一天他拉着我的手发誓,说他将会一直守在我身边保护我,那时我以为找到了这一辈子的依靠…」


    说到此处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一个孩子说的话怎能作数,后来他为了当上天龙门北宗大宗主 ,娶了北齐皇帝的女儿,因为嫌我碍眼才把我打发到南方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不相信有人会爱我保护我一生。我拚命的修炼魂术,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谁想到会落得魂力尽失,变成废人的下场。如今我连最后的依靠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常安见她说着又要哭出声来,连忙安慰道:「你毕竟是大梁的上公主 ,还有陛下做靠山。」


    他话未说完,却换来雨晴一阵冷笑:「他要是真心爱女儿,怎么会把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送到千里以外的月轮 ?银瓶和我一样,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听她这样说常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两人对坐无言,在一片沉默中在火边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常安就被冻醒,此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屋里的篝火也早已熄灭 。


    他揉揉眼睛去找雨晴,却发现她睡过的地方空空如也,人已不见了。


    想起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常安心中猛地一惊,暗想这丫头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这可糟了。


    连忙一个骨碌翻身坐起,跑出屋门四出张望,却哪里有雨晴的影子。


    他焦急的大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心下更急,正要去找,却听背后有人笑道:「你急什么?我还能去那里?」


    常安猛地转过头,见雨晴不知何时从屋子后面转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时想不开…」


    他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她这种经历过生死之人怎么可能自杀 ,连忙说:「看来是我多心了。」


    雨晴拉着他走进屋里,重新点上篝火,暖了暖身子这才说道:「我今早去坡顶探查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里北面有条小路,似乎可以绕道大路回芙蓉镇,一会你骑马试试从那里走。」


    常安听了却有些不解,脸上显出一丝疑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雨晴轻声道:「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又有伤在身,一起逃走只能成为你的拖累。若是叶苏文找到这里,你挡不住他,留下也是白白送死 ,不如立即回建邺去搬救兵。若是救兵能赶来,算我命大,若是来不及……」


    她咬了咬牙道:「他们想活捉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常安心想:「这里距离建邺有千里之遥,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个月,所谓的搬救兵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她摆明了是要孤身一人去和敌人拚个玉石俱焚。可她魂力尽失,身负重伤,连个普通人也不如,又能拿什么去拼?」


    见常安久久不决,雨晴有些急了,怒道:「敌人若是全力搜寻,这几天应该就能找到这里,到那时候你想走也晚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当勇往直前,既然有心爱的姑娘在麒麟城等你,你不回月轮去接她下山,在这里婆婆妈妈的算什么男人。」


    她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着一个东西递给常安,他接过来一看,发现布里包着一个小木头人,布面上写满了红色斑驳的小字,竟是一封血书。


    只听雨晴说道:「我平生最讨厌欠别人人情 ,你救我性命,我却无以为报,若是就此死了,心中难免挂念不能安心上路。不如还你自由,我们一命换一命,之后就算两清。你带着这封血书回建邺搬兵,陛下见了就知道你是奉我命令行事,自然不会怪你。之后你再去北齐万统城找谢无涯,用这个小木人去换解药 。他弃我而去,心中难免愧疚,若是他还念着旧情 ,总不会驳了我最后的遗愿。」


    常安听她这几句说的虽然平静,话中的内容却异常决绝,也不由得悚然动容。


    他本想劝说她随自己一起逃走,或许还能活命,可转念又一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脱身良机,终于忍住没有开口,只是将血书和木头人默默收好,抱拳拱手,说了一声「请多珍重!」


    起身离去。


    就在他走出房门时,忽听背后雨晴说道:「日后你和银瓶相聚,要好好待她,不许欺负她,莫要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


    常安回头望去,却见她已将头转到另一边不再看他,篝火边那个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夜色如水 ,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洒下淡淡的光辉,在水面上映出层层鱼鳞似的银色波纹,随着一颗石子投入水中 ,那层银色也化为无数破碎的莲瓣散开。


    雨晴坐在水边一棵枯树的横枝上,像荡秋千一样轻轻摆动着双脚,随手将一颗颗小石子扔进水中 ,看着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愣愣的出神。


    自从常安走后,她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一次又一次反复探查自身的状况,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无一例外让她绝望。


    多年来艰辛修炼的魂力消散的一丝不剩,星辰之力虽然还在,却缩成一个蓝色小球凝聚在心口,被一团紫气所包裹,完全无法调动。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失去爪牙的困兽 ,只有待在笼子里等待着被屠戮的份。


    数天来所发生的事情逐一在她脑中浮现,自从离开建邺来到临江城,事态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先是在齐云峰遇到玄天宗的红莲圣女和两大长老,一场大战下来被打成重伤,后又被山阴散人偷袭,从万丈高空落入闽江。


    按理说她必死无疑,可偏偏常安出手救了她,又误打误撞杀死了散人。


    此时她气轮尽毁,魂力全失,本该散功身亡 ,可不但没死成,星辰之力还奇蹟般的保留了下来。


    当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时就不再是巧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着整个事件的发展。


    「难道真如南宫云珠所说的那样,世间众人的命运都尽在女神的掌控之中 ,任何反抗只是徒劳无用,她命中注定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她握紧拳头,咬了咬嘴唇 ,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她不愿就这样束手待毙,她还有一张底牌,一张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动用的底牌。


    剑雨(08中)


    2024年8月25日雨晴回到小屋重新点燃篝火,缓缓脱下衣服,赤裸着身子盘腿坐在地上。


    她从身边的包裹中取出一本镶紫金边的羊皮书,轻轻翻开,手指滑过页面上那些略显潦草的字迹,感受着里面那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叶青蓉使用过的真知之书,云师傅将他毕生所学的幻阵都记载在上面,送给她作为临别礼物。


    几个月来,雨晴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日夜苦读,书中的内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


    她直接跳过全书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绘制着一个异常复杂的阵法。


    乍一看,此阵与大陆上流传甚广的「印魂阵」极其相似。


    作为制造印魂之器的不二法门,「印魂阵」


    最大的功用就是储存魂力,若是绘制在法器上便可炼成各种大威力的法宝。


    而真知之书中所记录的阵法却又繁复庞大的多,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承载更多的魂力。


    雨晴清楚的记得一年前和云师傅的那次对话,他曾承诺为她设计一个阵法,用来吸出她体内的神力。


    那时她一心只想变成一个普通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失去所有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形式大不相同,身陷绝境的她为了生存下去已别无选择。


    雨晴定了定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包裹里摸出一把匕首,在左腕上轻轻一划,血立时从伤口涌了出来,滴滴嗒嗒的淌进一个绿色的小瓷碗里。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带着腥味的血中蘸了一下,对准左胸心脏的位置缓缓按了下去。


    纤细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一道殷红的痕迹自左向右划过乳峰,随后折转向下,斜斜的一撇,到左肋时停下,改向上提,……她画的很慢,却又极其坚决,一笔一划没有任何停滞,一条条婉转流畅的线条浮现于她胸腹之间,渐渐形成了一个如刺青般的古怪铭文。


    雨晴长长吁了口气,停了下来,当手指离开身体的那一刻,铭文微微闪动了一下就隐入肌肤下消失不见。


    她又一次调整呼吸 ,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然后开始刻画第二个铭文……不知不觉中圆月已升至中空,夜风从窗洞里倒灌进来,吹的篝火飘摇不定。


    雨晴低着头,心无旁焉的绘制着自己身上的阵图,早已忘记了时间。


    她很清楚哪怕一个极其微小的错误,也会使整个大阵崩溃,前功尽弃,可要想将这百余个组成阵图的铭文一丝不差的刻画出来又谈何容易,尽管她将全部心神都集中上面,却仍有几次险些出错,吓的她惊出一身冷汗。


    随着一个个铭文在她身体不同位置刻画完毕,绿色瓷碗中的血已然用光,她左腕上的伤口也已干涸,每到这时,她就用匕首在手臂上再割一刀,让血继续流出来。


    当夜色消退,窗外显出淡淡的鱼肚白时,雨晴已是筋疲力尽,两只眼皮如灌了铅般沉重,手臂上纵横交错布满了可怖的伤口,心神也接近崩溃的边缘。


    好在阵图的绘制已接近尾声,当她咬着牙将最后一个铭文绘制完毕时,颤抖的手臂终于不受控制的滑落到体侧。


    阵法虽然已经完成,但还差一个最为关键的环节,那就是用魂力启动大阵。


    然而雨晴突然身子一晃,脑子里一阵眩晕,眼前的世界不停旋转起来。


    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一夜高度紧张的劳碌,她竟在这关键时刻渐渐失去知觉。


    「经过那么多劫难我都活了下来,不要死在这里!」


    她一遍遍在心底默念着,用力咬破了舌尖,藉着疼痛终于清醒了一些。


    自从送走常安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赌上一把,于是反其道而行之,将云师傅为她特别设计的印魂大阵绘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当她运行大阵将体内的神力导入其中时,她的肉身就彻底变成一件神器。


    此举风险极高 ,又有绝大隐患,只要稍有差错,轻则丧命,重则魂魄消亡 ,变成没有灵魂的器狗 ,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若是赌赢了,她便能重新控制体内的神力,逃出生天的机会大大增加。


    雨晴又一次抓起了匕首,只不过这一次却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头脑中竭力回忆着在桃花坞和若兰决斗时的场景,刀尖一分分刺入了高耸的胸脯。


    刀刃切开血肉传来一股寒意,雨晴把眼一闭,手上不断加力,刀子顿时刺入了半寸多深,随着撕裂的疼痛从伤口传来,大量的血冒了出来,顺着乳沟涓涓流下。


    当锋利的刀尖穿透胸骨时,冰冷的钢铁触到了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就在这一霎那,一直蜷缩在她体内的神力终于被触动。


    随着卡啦一声破碎声自她胸膛深处发出,包裹着神力的那层紫气猛地炸开。


    雨晴疼得一阵抽搐,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 ,险些昏过去,而与此同时,她身上的大阵也被启动。


    一个个暗红色铭文从她周身上下浮现出来,迭加交缠在一切,缓缓地旋转着,霎那间就将那些炸开的紫气吸了进去,紧接着澎湃汹涌的星辰之力从她体内源源不断的流出,导入大阵之中 ,就如同江河汇入大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大阵旋转的越来越快,一个个铭文已脱离开她的身体,凭空漂浮在四周,彷佛无数彩蝶绕着她盘旋飞舞。


    没过过久,她体内的神力就尽皆被导入阵中 ,可那些铭文却仍在不停绕着她旋转,大阵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雨晴觉得五脏六腑中彷佛有千万把小刀乱割乱切,将她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搾干 ,一道道口子出现在雪白的肌肤上,血几乎是从里面不顾一切的喷射出来。


    她就像是一块干裂的泥偶,身上遍布血红的裂缝 ,开始碎裂散架。


    如果说肉体上的疼痛还可以勉强忍受,灵魂上的那种生生的撕裂却让她恨不得立即死去,她张开嘴想大叫,可除了从喉咙里涌出血之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面对这脱胎换骨过程中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强忍,竭力不失去神智的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个人,一进屋就大喊:「殿下,不好了,临江城的玄甲铁骑已将这里围住了……」


    来人正是常安,昨日他离开沼泽一路打马疾行来到芙蓉镇时却发现走不了了,只见镇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铁甲骑兵,各处道路都被封锁戒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本想硬闯,却见不少骑兵向着自己来路驰去,不禁有些担心,心想:「这些人来的如此之快,那丫头怕是要吃大亏,我还是回去通知她一声,好让她有个防备。自己做到仁至义尽,到时候就算救不了她也问心无愧。」


    想到这里他便拨马往回走,白天不敢行路,藉着夜色小心翼翼躲开路上的骑兵,从小路回到了沼泽 。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见到如此一副场景,只见雨晴披头散发,浑身血污,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诡异的铭文,瞪着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睛,恶狠狠看着他,宛若被恶魔附身。


    此时雨晴的神智已完全陷入了一片迷乱 ,在她眼中 ,常安变成了一团紫色的光,光团随着他的呼吸忽聚忽散,那正是支持印魂大阵运转所需的星辰之力。


    她贪婪的望着常安,就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发现一口清泉,霎那间本能取代了理性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好似一只发了疯的饿虎般扑了上去。


    常安见她这幅癫狂的模样,知道她身上有异,心中不由一阵恐惧,闪身急向门口退去。


    然而雨晴的动作却快的不可思议,他刚一动就已掠到近前,五指成抓向他肩头抓落。


    他丝毫不敢大意,连忙沉肩提手,让过了一抓,同时指尖亮起一道紫色电光,反刺她的手心。


    哪知对方不躲不闪,竟然猛地收拢五指 ,硬生生将那道电光攥在掌中 。


    常安身体猛地一震,体内的神力竟源源不断涌出体外,不受控制的向着对方手上流去,彷佛那是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旋窝。


    他脑中电光一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个绘在她身上的奇怪阵法是印魂阵?她竟将自己的肉身变成一件神器,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她真的疯了!」


    常安心中一阵慌乱 ,急于脱身而走,然而此时他的手腕已被雨晴紧紧抓住,哪里还能脱得了身。


    他不禁暗暗后悔不该回来,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无用,他只有将神力紧紧凝聚,严防紧守,拚命抵抗着那可怕的吞噬之力。


    印魂大阵急速运转着,疯狂的吸取周围一切能量,巨大的吸力使四周的空气一阵抖动扭曲。


    常安心神归一,一颗道心定如山峦,所有的神力都凝聚成一点,再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二人一个不顾一切的进攻,另一个守御严密,不粉丝毫破绽,顿时形成了僵持之状。


    雨晴吸不到神力,心如火烧,双眼几乎瞪破,突然身子向前一扑,扑入常安怀里,将他撞到在地,随后如蛇般缠在他身上,张口向他肩头咬去。


    常安大惊,忙伸手格挡,两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贴身肉搏中 ,绘制在雨晴身上的铭文突然一阵蠕动,随后竟如一只只蚯蚓般向常安身上爬来。


    常安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伸手抓住她温软的酥胸 ,想把她推开。


    雨晴却趁他心神大乱之机,出其不意,一把撕开了他的裤子,抓住胯下阳物撩拨起来。


    常安大叫一声「使不得」却已晚了,雨晴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一边用手刺激着他的下体,一边对准那高耸的家伙坐了下去,两人的身体顿时紧紧连接在一起。


    常安感到对方身体滚烫,彷佛有一团看不见的烈火,将二人紧紧包裹在其中 。


    随着她腰肢微摆,身子上下起伏,他不由得一阵口干舌燥,心神荡漾,本来坚如铁石的道心上立时出现一丝破绽,体内的神力再也无法凝聚,如决堤的洪水般向雨晴的身体涌了过去。


    常安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一声哀叹,不再反抗,随波逐流 。


    又是一番疾风暴雨,不知过了多久,贴身肉搏才终于在雨晴一声长长的呻吟中结束,常安只觉得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搾干 ,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煳煳中 ,他似乎升到了云端,御风飞行,身子轻飘飘软绵绵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受用。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长久,他只在云间飞行片刻,便一个跟头跌落凡尘,又坠入火山岩浆之中 ,顿时被烧的皮开肉绽,神行俱灭 。


    在一声惊叫中常安猛地醒了过来,他转头四顾,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小屋当中 ,衣衫不整,而公主殿下则一丝不挂的裸睡在自己身边,微微打着鼾声睡的正香。


    「难道这只是一场梦?」


    望着身上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衣裤,他摇了摇头,所经历的那些荒唐事一一想了起来。


    只是当他再次细看雨晴时,却发现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阵法铭文,光洁如玉的肌肤闪着诱人的光泽 ,哪里还有半点血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外面一阵人喊马嘶,吓得一个激灵,心想:「这可糟了,若是被人看到他和公主的这副样子,就算浑身是口也辩解不清。光是猥亵公主这一条,足已将他九族诛灭十次。」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爬起身整理好衣衫,又胡乱给雨晴穿上衣服,心中盘算着一会敌人杀进来该如何应对。


    只是外面的吵闹声虽响,却始终没有兵甲杀进来,不一会沼泽里竟渐渐安静下来。


    常安并不知道,那些玄甲铁骑之所以没有杀入沼泽 ,是因为一个人堵住了入口。


    此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身上的白袍已被洗的出了毛边,他横卧在一块巨石上,手里拿着一个葫芦自顾自的饮酒,对不远处的那五百杀气腾腾的铁骑视而不见。


    然而这些扬刀利剑的铁甲军卒却无一人敢上前,因为看到那身白袍的一刻他们已认出了此人。


    他便是威名传遍天下的大梁军神,皇帝李昊的结拜御弟 ,平齐大将军,镇国公李翎。


    见他挡在路中不肯相让,却急坏了一人。


    只见从玄甲骑兵中走出一名女将,头戴柳叶银盔,身穿荷叶连环甲,披着火红大氅,手中倒提一把秀龙大刀,面如桃花,杏目含威,眉宇间透着千层的杀气,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家的三小姐南宫芷。


    作为南宫家中唯一执掌兵权的女将军,她在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南宫燕,此次正是受了姐姐之托调集三千玄甲铁骑来搜捕朝廷缉拿的要犯。


    她经过一路察访终于在芙蓉镇得到了线索,于是一边派人急速通知姐姐,一边率领五百铁骑连夜赶往沼泽抓人,只是逃犯的影子没见到,却在这里遇到了李翎。


    这位南宫小姐十六岁就投军从戎,耳朵里早就灌满了李翎的种种事迹,对这位楚州伏虎山三千破十万,差点生擒北齐皇帝的传奇将军敬佩的五体投地。


    今日见到了敬仰已久的偶像,一颗芳心碰碰乱跳,她见李翎挡在路中间出手阻挠,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道:「末将南宫芷拜见国公爷,不知将军到此有何贵干 ?」


    李翎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英姿飒爽的银甲女将,淡淡的说道:「我如今一身闲职,你不必以下属相称。我此来也是公干 ,乃是奉了陛下的秘旨,护送银瓶公主回建邺。」


    南宫芷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姐姐只告诉她来缉拿一男一女两名要犯,却没提到公主一事,既然李翎到此是为了公主 ,那便与她抓捕犯人无关,当下面露笑容道:「李将军言重了,不管何时您都是我的前辈上级。属下这次奉命抓捕朝廷钦犯,有人看到他们逃入这片沼泽之中 ,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让属下带人进去搜拿。」


    李翎听她说完,将眉毛一挑,冷哼道:「这里哪有什么要犯,我只知道银瓶公主此时正在里面休息,你们若是惊扰了銮驾,那可是大罪一件。」


    南宫芷诧异道:「将军说笑了,公主殿下怎么会到这荒郊野外?」


    李翎豁然站起,身上散发出层层杀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公主殿下在她就在,我这是奉旨行事,谁胆阻拦就是公然造反。」


    他说罢伸手向地上轻轻一指 ,魂力化作一道利剑破指而出,划出一道数丈长的线。


    他双眼缓缓扫过众多铁甲兵士,说了一句「过此线者,杀无赦!」


    便转身牵马走进了沼泽 。


    望着他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南宫芷愣在了原地,左右为难。  她是大梁军官,若是公然与李翎动手,那便真的是起兵谋反,可姐姐又要她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两个逃犯,若是放走了人,她如何去向姐姐交代。


    「姐姐啊姐姐,你怎么还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南宫芷急的在原地打转,却也无计可施。


    再说常安听到外面动静渐小,正准备背着雨晴逃走,却听到屋外有人咳嗽,随后一个声音说道:「镇国公李翎奉陛下秘旨护送公主回建邺,殿下可还安好?」


    常安听到『镇国公李翎』几个字时大为意外,眼珠转了转却不知道他为何来趟这浑水 ,不过转念又一想,遇到他总好过落入辰月教那些人手里,连忙从门口探出头说道:「国公爷来的正好,公主殿下身子欠安,急需回建邺找医生调治。」


    李翎走进屋子,检验了一下公主的情况,只见她昏睡不醒,身子却没有大碍,这才放下了心。


    他和常安一商量,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辰月教的叛逆找到就大事不妙了。


    好在李翎带来的两匹马都是西蛮纯种良驹,于是他们将公主抬上马 ,用绳子系在常安身上,二人合骑一匹马 ,李翎骑上另一匹,沿着小道悄悄出了沼泽 ,一路向芙蓉镇驰去。


    有李翎在,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一些临江城兵士设下的关卡却无人敢阻拦,君臣三人顺利的经由芙蓉镇到了闽江边的一个市镇,雇了一艘快船,沿着闽江顺流而下,直奔建邺。


    雨晴一到船上就苏醒了过来,常安想起二人在沼泽中那些风流荒唐事,不觉面颊微红,露出了尴尬之色 。


    雨晴倒是神色如常,一路上和他有说有笑,似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小舟乘风破浪,顺流而行,快如飞箭,几日之后便到了建邺以西不到百里之处 。


    眼看着沧海就在眼前,雨晴和常安都是感慨良多,想起那些亡命天涯,在生死间游荡的日日夜夜,真是恍若隔世。


    雨晴劫后余生,心中十分欢喜,笑颜如花的看着常安问道:「你回去以后有何打算?」


    常安却叹道:「既然殿下如今安然无恙,我自然还要听你的安排。」


    雨晴笑道;「你叹的什么气,我既说过给你自由便不会反悔。只是你这次得罪了玄天宗的人,若要回麒麟城去接你那相好的姑娘恐怕有些危险。」


    常安若有所思道:「那叶苏文违反九霄的严令私自下山,必然不敢再回去,更何况有她在内接应,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


    他说话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心中却盘算:「李翎是浦何的首徒,他出手相救必是受了师命。不知道那老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他插手此事就糟了,到时候恐怕未必有脱身的机会,看来还需及早想个对策。」


    他正在思忖着回建邺该如何行动,却忽听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从江面上传来。


    他和雨晴均是一惊,连忙出了船舱,站在船尾甲板上向江面望去。


    只见三只枣核形状的小艇正飞驶而来,船上打着大梁水军的旗号,远远望去,当先一船的船头立着男女二人,却不是叶苏文和南宫燕又是谁。


    原来南宫燕接到妹妹的口信后立即连夜动身赶往芙蓉镇,却还是晚了一步。


    等她和南宫芷汇合后才知道人已经被李翎救走,气的跺脚疾呼,遂即用飞鸽传书命令临江城水军封锁水路,自己则骑快马沿江边一路狂追了下来。


    等她到了临江城方才得知对方刚刚通过关卡,于是找了数艘快船,在后面紧追不放。


    他们所乘的船是大梁水军最新打造的战舰,两头尖中间圆,形如枣核,主侧帆共三面,下面设了划桨,没风时便有十二名水手轮流划桨,快若飞鱼。


    仗着船快,他们终于在到达建邺之前追上了雨晴等人。


    只是南宫燕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及时截住了敌人,忧的却是此地离建邺太近,动起手来诸多不便,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被梁军发现可就糟了。情形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忙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亲率三只战舰当先冲锋,剩下的几只船则从两侧迂回包抄了上去。


    李翎统领水军十多年,久经战阵,一见对方人多势众,便知不能力敌,于是命水手改变风帆方向,藉着风力向东南一片水路狭窄的芦苇荡驶去。


    南宫燕眼看着对方的船变了方向驶向苇荡 ,也急命转舵,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船距离渐渐拉近到百丈之遥,叶苏文一声长啸,纵身跳下船,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如燕子掠水般贴着水面向前滑行掠出。


    他的动作潇洒飘逸,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快若奔马 ,身形一晃便是数丈,和雨晴等人的小船越来越近。


    李翎见他来的极快,转眼间距离不到百步,心中也自惊骇,知道遇到了极厉害的难缠人物,脸上不由现出凝重之色 ,伸手向常安道:「借神弓一用。」


    常安这才想起,散人被杀后那追影神弓就落在自己手中 ,之后一直带在身边,只不过没有机会使用而已,此时见李翎索要,连忙取来交到他手里。


    李翎提弓在手,赞了声好弓,大略估算了一下距离,伸手从箭斛抽出三支鬼牙箭。


    但见他将三支箭一起搭在弦上,拉弓如满月,眯起眼瞄准了敌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松手。


    眼看着叶苏文离船尾不过五十步远,他突然一声大吼,身上陡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光芒中三支利箭离弦而出,几乎是在同时,三点寒星就凭空出现在叶苏文身前,快的竟连轨迹也看不清楚。


    直到这时李翎才长出一口气,身子猛地一沉,压得小艇向下一坠,晃了三晃,险些倾复。


    叶苏文在齐云峰上见识过这追影弓的厉害,丝毫不敢大意,他见李翎运转魂力时身上白光一闪,便知不妙,想也不想就抛出了手中的天蚕丝索,那法宝迎风就长,霎那间变为一道数丈见方的幕布挡在他身前十步之处 。


    只听得『噗、噗、噗』三声闷响,那幕布被射的向后猛的飞出丈余,却终是没被射穿。


    叶苏文叱喝一声『收』,五指合拢,丝索陡然收紧,竟将这快若雷霆电闪的三箭收了去。


    李翎见全力射出的三箭被他举手投足间轻易破解,自知非是对手,正准备再射几箭,阻他一阻,却忽听到一阵悠悠笛声从芦苇荡中传了出来。


    笛声时而婉转时而飘淼,不多时,只见一叶小舟不徐不疾的驶出了芦苇荡 ,将李翎的船放了过去,却挡在了叶苏文身前。


    叶苏文一个急停,单足一点,凝立在水面上,双目却死死盯着那小船,脸色变得铁青。


    小船船头坐着一个垂钓老翁,身边放着鱼竿鱼篓等物,穿着蓑衣,头戴斗笠,手中擎着一根青绿竹笛,正悠然自得的吹奏着乡间小曲。


    老者见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笛,手捋胡须笑道:「叶长老这水上飞的功夫妙的很,四十多年前我去玄天宗拜访时可没人会这一手。」


    叶苏文早已认出了那人,冷眼对道:「浦何,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若执意插手此事,便是与叶某为敌,今日倒要领教一下老先生的精妙魂术。」


    那老者正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大梁国师浦何,他听叶苏文说的无礼,也不动怒,仍是满面笑容道:「叶长老此言差矣,这里非是月轮 ,我身为大梁国师,见到公主被人追杀岂有不管之理。反倒是阁下,一到大梁就欺我公主 ,却又是何道理?你一身修行着实来的不易,若是客死异乡无法魂归故里,岂不凄惨。我劝你还是及早回麒麟城去,不要再插手我大梁的内务。」


    叶苏文见他话里软中带硬 ,却似乎没有即刻动手的意思,于是辩道:「这银瓶公主是假的,老先生怕是被骗了。舍妹去年在大梁境内莫名失踪便与此人有关,我此次前来全是为了察访舍妹下落,又怎能算是你国的内务?」


    浦何笑道:「真真假假,你又如何得知?公主是陛下亲封的,难道人家父女还没你清楚?你还是听老夫一言,回头是岸方是上策。就算你不顾忌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总该为南宫大小姐想想。难道你真要逼她犯上作乱 ,落个满门抄斩被诛九族的下场?」


    他话音未落,只听江上号角齐鸣,战鼓雷雷,数十只大大小小的战船忽而从江东驶来,船上旗旛招展,站满了手持刀枪弓箭的铁甲兵士,正是大梁最为精锐的闽江水军。


    叶苏文一见之下不由得勃然变色 ,心想:「看来这老儿事先早有安排,若是真在这里和大梁水军交战,逼得南宫家造了反,岂不连累了红莲一家的性命。」


    想到此处 ,他也没有了计较,又僵持了片刻,终是一声长叹,返身回船,调转船头,和南宫燕一起回临江城去了。


    他们回去如何计划暂且不表,却说雨晴等人见劲敌被退,这才从芦苇荡中出来,和浦何及大梁水军各位军官相见道谢。


    随后众人上了水军的大船沿闽江向建邺驶去,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晌午便来到建邺城外的沧海之上。


    见时光尚早,浦何也不着急进城,而是命战船停在沧海西面的一座小岛岸边,以他为首,带着雨晴、常安、李翎三人,一起登上了岛上的一座小丘。


    丘顶建有一座凉亭,几人到亭中纷纷坐下休息。


    雨晴转头四顾,发现这里风景甚好,四面烟波浩淼,远处山峦蒙蒙,沧海孤山之景尽收眼底。


    只是山上就只有这四人,一味安静萧索,颇有几分荒凉寂寞。


    她心中不禁思忖,这浦何老儿不进城,却把我带到这四处透风的僻静之所,想来不是为看什么风景,必是有机要之事要对我讲,我不妨听听,且看他打的什么注意。


    想罢,挪到浦何身边坐下,和他谈笑风生,却只说些山水风情之事,不提其他。


    两人胡乱聊了一阵,还是浦何先转入正题,询问道:「殿下这次临江城之行如何?」


    雨晴这次出门吃了大亏还险些丧命,听他明知故问,心中来气,可毕竟性命为人所救,却也不便发作,只恨恨答道:「临江城的南宫家和太子暗中勾结玄天宗,建立邪教辰月,公然反对天龙门和大梁朝廷。本公主前去察访,他们却藉机暗下毒手,企图置我于死地。这等恶徒,外结番邦,聚众生事,又加害公主 ,密谋造反,凭着这四条大罪就该诛其九族。」


    浦何见她说的咬牙切齿,只是笑而不语,待她讲完才摊开面前石桌上的棋盘,说道:「年轻人火气怎么那么大,来,陪老夫下一盘棋。」


    雨晴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在他对面坐下,和他对弈起来。


    她棋力一般,浦何有意相让,让她挚黑子先行,雨晴也不推辞,捻起一枚黑子,落子布局,和浦何你来我往,对杀起来。


    浦何虽然棋力胜出雨晴甚多,却稳扎稳打,步步为赢,下了数十手后渐渐占了上风。


    他掷下一枚白子后突然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雨晴虽和他对弈,心思却没放在棋上,听他这样一问不由柳眉倒竖,怒道:「明日我就去见父皇,狠狠参上一本,不将南宫家和吴家彻底搬到,我誓不为人。」


    浦何听了也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见了陛下怎么说?」


    雨晴想也没想就答道:「自然是如实禀明,告他们暗害公主 ,密谋造反。」


    「你告他们谋反,可有物证?」


    「这个自然。」


    雨晴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这圣旨是从暗杀我的刺客身上搜出,出于宫内 ,一查之下必能查到主使之人。」


    浦何拿过那信草草看了一眼,还给雨晴,仍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凭着这张纸和你一面之词,你觉得陛下会相信?」


    雨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李将军和常安都可作证,父皇必会相信。」


    浦何却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才回大梁几天,可知道这南宫家和吴家是何等人家?」


    雨晴不服气的辩道:「就算他们是百年豪门,还能大过陛下不成?」


    浦何笑道:「这你可猜错了。这两家当年在陛下登基时都出过大力,门人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陛下平日里也要忍让他们三分。别说就凭这一张薄纸和你几句话,就算铁证如山,陛下也不会真追究他们的罪责。」


    这下雨晴被说的哑口无言,本来按她所想,只要回到朝里奏上一本,皇帝一定会为自己做主 ,就算不难为皇后和太子,也会将南宫家诛灭九族。


    可按浦何这一说,陛下多半儿会息事宁人,如此一来,自己岂不吃了个哑巴亏,白白受伤还险些送了性命,难道就要忍下这口气来?浦何见她一时无措,手捋须髯笑道:「你要输了。」


    雨晴这才发现他借自己一时失神之际大举进攻,顷刻间将黑子死死压制,令她再无反击的机会。


    她心高气傲,见棋面落入败局,却仍不肯认输,索性连行险招与白字厮杀对攻。


    浦何则从容迎战,抓她冒进之错,一口气吃掉一大片黑子,战局顿时崩溃,雨晴只能投子认输。


    她心情本就不佳,又输了棋,把棋盘一推,嗔道:「不下了,反正也下不过你,这回算我命苦,自认倒霉。」


    浦何止住了笑容,认真的说道:「人生就同行棋,当谨慎小心,步步为赢。其实输赢在布局时便已分出,大局一败,无论如何折腾始终是徒劳无用。你太过年轻气盛,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缓缓将棋局收好,见雨晴仍是一言不发生着闷气,又问:「你现在可想好了明日上殿面君怎么说?」  雨晴听他絮絮叨叨早已不耐烦,没好气的答道:「我就说这次去临江城玩的甚为开怀,南宫姐姐对我招待的殷勤备至,对陛下衷心不二……」


    浦何知她是赌气,笑道:「你不是说要参他们密谋作乱吗?」


    「不参了,反正参了也没用。」


    「唉,谁又说参了没用便不参了,该参的还是要参上一本的。」


    这一下雨晴真是被他说煳涂了,仔细品味着他话中的滋味,却仍不明所以。


    见她一脸疑惑,想了许久也无法领会,浦何便不再打哑谜,直言指点道:「二十年前,陛下刚刚继位,他两个兄弟淮王李虎和裕王李烈就联手起兵造反,兵锋直指建邺,时称淮裕之乱 。眼看建邺告急,陛下命人带血书外出求援。就在这万分危机之际,南宫家带领临江城水军沿江而下杀奔建邺勤王,而吴家则从北齐前线调八千玄铁骑南下击贼,两路夹击下大破淮裕联军,叛乱最终得以平息,陛下这才坐稳了龙庭。陛下是个重情义之人,登基之后便重用两家族人,又不断用联姻笼络,至此三家利害相关,荣辱与共 ,这才有了如今的三足鼎立之状。」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这几年南宫家和吴家仗着陛下宠爱 ,骄横跋扈,暗中勾结,在朝中翻云复雨,对此陛下早已心生不满,动了将这两家彻底铲除的念头。前年年初,皇后之父,三朝元老吴珍病故,这位老太师一死吴家最后的屏障也烟消云散,后辈里恰又没什么出色人物,正是时机已到。只是南宫家和吴家功高盖世,若是无缘无故的灭族怕是难以服众,所以陛下所缺的只是一个动手的借口。只要他们真的起兵造反,陛下就能名正言顺的将二家彻底诛灭 。」


    雨晴听罢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寒,暗想那皇帝老儿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 ,没想到却是个如此狠辣果决的角色 ,犹豫道:「照你所说,莫不是要我给父皇找个动兵的借口?」


    浦何点了点头道:「你是陛下之女,又刚回到大梁,在朝中没有任何派系,若是由你上奏,告南宫家和吴家谋反,他们一定认为这是陛下授意。且不说吴皇后野心勃勃 ,早有不臣之心,就是那传闻失踪的南宫老儿又岂能坐以待毙,两家必会起兵造反。这就好像你我棋局对弈,我布好大局,步步紧逼 ,你被逼到绝境只能行险反攻,结果却是败得更快更惨。」


    雨晴想了片刻,又道:「可此举也实在太过凶险,一旦处理不当,国家动乱 ,岂不动摇了国本。」


    浦何叹道:「陛下这也是别无他法,他所剩时间已然不多,欲成大事,总要冒些险的。」


    雨晴不知他口中的大事所谓何物,正想打听,心中却突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你为何对我说这些?你是大修行者,那些世俗事自不放在眼里,除掉南宫家和吴家对你有何益处 ?」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浦何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凉亭边,凝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连绵群山,良久无言。


    他过来好一会才轻叹一声,反问道:「你也是修行者,你说我们修行是为了什么?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是何处 ?」


    雨晴以前曾听云师傅讲过这个问题,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修行者一心向道,权势富贵、儿女情长之物自不放在心上。若说有所求,或是这条路有个尽头,那便只有化羽成仙了。只不过千年来却也没听说过什么人真能修成神仙。我曾听人评论过世间英雄人物,这百年之中便数吕青阳、无尘和浦老先生您最为了得。可纵使那两人都已修行到不灭天境界,却还是落得个被逼自焚的凄凉下场。人活一世,终会化为一堆白骨,又哪有不寂不灭的道理。」


    浦何听到此处 ,突然仰天一阵狂笑道:「好一个自焚而死 !那两人都是一只脚踏入神域的绝世强者,这世间又有谁能逼死他们?就凭北齐王室的那些蠢材和麒麟城里的几个废物?简直是笑话。」


    雨晴听他话中之意似乎与云师傅所讲的并不相同,不由奇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浦何不答,反问道:「当年吕青阳曾着一书,名曰玄天经,上面记录着各门各派的修行方法。后来无尘得阅此书,遂将心得批注记下,又重新写了一本玄天经。至此这两本经书便成为修行界的至高宝典,你可知道此事?」


    雨晴下意识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想起那两本书早被从麒麟盗走,若是说看过岂不露出马脚,于是又急忙摇头。


    好在浦何只是自顾自的讲着,根本没回头看她,只听他继续说道:「玄天经可算是魂术修行的宝典,可这书的最后一页却偏偏被毁去,你可知为何?」


    「只因上边记载着化羽成仙之法,若为凡人所学 ,大家岂不都成了神仙。因此掌管九天的女神瑶宓降下仙旨,将最后一页毁去,而吕青阳和无尘因为泄露天机终遭天谴,在滚滚天雷中化为灰烬。」


    他说罢大有兔死狐悲之意,叹道:「这二人太过聪明,又太过骄傲,连天也不放在眼里,自然不能容于这世间。修仙成神之路漫长遥远,但总有绝世聪明之人盼着能走到那一步。据我所知,这个最大的秘密其实就藏在麒麟城玄天宫中 ,那是世间唯一与女神相通之地。」


    「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踏上玄天宫的最顶层,窥得那个秘密,虽死无憾。」


    他说着缓缓转过身,目光从雨晴、常安、李翎身上一一扫过,意味深长道:「你们也是修行者,我希望能和诸位一起实现这个梦想。」


    雨晴和常安对望一眼,心中盘算:「这老儿想当神仙想疯了,才欲拉我们下水 。谁稀罕做什么狗屁神仙!」


    浦何见雨晴神色茫然,只道她还要再仔细想想,也不强求,又说了几句便送她下山登舟回建邺。


    离别前他又对雨晴道:「那林小棠是我的闭门弟子,她去双鱼湖剿匪两月有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还是将她调回来吧。」


    雨晴满口答应,鞠躬行礼后转身上船,常安也想随她离开,却冷不防被浦何叫住。


    只见浦何目光如炬,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说道:「常先生,你这次救驾有功,陛下必会重赏,恭喜了。」


    常安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冷汗不觉湿透了衣襟,忙答道:「这是做臣子的应尽之责,不敢邀功。」


    浦何笑了笑,声音却极冷:「常先生是聪明人,想必听懂了老夫刚才所讲之话。若是有一天我们能登上麒麟城,破解那个秘密,对你、殿下和老朽都是天大的机缘。所以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莫要做什么出格之事,遗憾终生。另外这些日子辰月教四处作乱 ,先生一家老小还是留在建邺比较安全。」


    说完后他也不再停留,上了一叶小舟飘然而去,而常安只得老老实实跟着雨晴回建邺,只是一路脸色极为难看。插一个外篇:林小棠夜宿栖霞寺,奇淫女魂归黄泉路今夜的双鱼湖格外宁静,没有虫鸣,没有风啸,山色空朦,平静的湖水如镜面般倒映着四周的山峦。


    一叶小舟从空灵的水面上飘过,彷佛凭空悬在夜空中缓缓滑行,船头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一身火红色短衣裙,用一根红带子随意系着,雪白的肩膀和手臂都露在外面,如莲藕一般细腻光滑。


    少女手里拿着一根青色竹篙,微微向水中一点,也不见如何用力,那船便向前滑了出去。


    她一边撑船,一边却痴痴地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似乎并不关心小舟驶向何方。


    恰在这时一抹浮云飘过挡住了月光,朦朦胧胧中 ,那毛毛的月亮边上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


    「血月将至,看来今晚免不了一场屠杀 ,这湖里又不知要多添多少冤魂。」


    少女自言自语着,咬了咬嘴唇 ,脸上露出一股厌恶之色 。


    这红衣少女正是浦何的关门弟子林小棠,两个月前被雨晴支离建邺到双鱼湖剿匪。


    等她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的匪患十分严重,湖上的水贼每隔几日就要出来打劫商队,干尽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以至于即使是在白天也无船敢独自进湖。


    大梁水军也出兵围剿过几次,无奈这些贼人仗着熟悉地形,忽聚忽散,见了大批官军就逃,遇到落单的便拿起刀枪厮杀 ,几年下来反而越剿越多。


    后来又有悍匪史黑虎牵头组成了双鱼湖十八连寨,自封大寨主 ,招募了三千多匪兵,几次大败梁军,气焰嚣张至极。


    林小棠了解情况之后反倒不着急剿匪,而是在双鱼湖上四处游玩,查看地形,直到一个月后心有成竹,才只身杀上门去。


    众匪见一个美貌少女闯进水寨,一开始只当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丫头,并不放在心上,还有轻薄之徒出言调戏。


    林小棠也不废话,当场出手连杀数人,惹得大寨主史黑虎红了眼,亲自提刀带领几位弟兄一拥而上,拚命狠杀 。


    哪知这林小棠却如怪物一般,也不拿兵器,只赤手空拳就将众水匪打的胸穿肚烂,史黑虎更被她活生生从腔子上拧下了脑袋,用竹竿挑在寨门上示众。


    之后她一路追杀 ,一日内连破七寨,杀百余人,那几位平日凶悍之极的副寨主也都纷纷死在她手上。


    两个月来,林小棠一直没有收到回天龙门的调令,不得不留在双鱼湖,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这可苦了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水匪。


    在她的穷追猛打下,十八寨中有十三寨都被她一把大火烧为灰烬,剩下的五寨头领早吓破了胆,舍了寨子不住,带着家眷和手下跑到了山林洞窟中躲藏了起来。


    经过连日察访,林小棠终于打听到贼人的躲藏之地,这才趁着夜色寻来,准备将这些粉网之鱼一网打尽。


    她驾着船儿在芦苇荡中穿梭了一阵,又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片浅滩边靠岸停下,将缆绳拴在岸边一棵树上,弃船登陆,沿着一条小径向山中行去。


    静夜之中 ,只见她身形飘动,轻柔若风,足不着地,只如鬼魅般在山林中穿梭。


    她早已把此地地形摸的清楚,一路不停,三转两转就到了山坳之后的树林中 ,在一棵大树后隐住身形。


    只见三十多步远的地方有个山洞 ,一道微光中从洞中隐隐透出,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洞口外立着两个放哨的汉子,手持厚背鬼头刀,目光机警的四外打量。


    林小棠身形一闪,悄无声息的欺了上去,同时伸手一挥,一道蓝色的萤光闪动着飞出。


    那两个汉子见林中蓝光一闪,不知何物,正自奇怪,却突然觉得脖颈上一凉,眼前的世界立即翻滚起来,随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无知觉。


    林小棠收了飞剑,从二人的尸身边走过,不徐不疾的向洞里面走去。


    这山洞呈葫芦形状,洞口狭窄,越往里走越宽敞,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一个数十丈方的大厅。


    只见里面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有男有女,足有数百之众,大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洞的四壁上还点着十余只火把,只是这里空间太大,却无法尽数照亮,大部分的地方仍是昏黑一片。


    少女屏息凝神,隐在一处阴影中 ,向大厅内仔细观看。


    只见在大厅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张石桌五把竹椅,分坐五人,正在埋头计议,正是她要追杀的那几位粉网的寨主 。


    只听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粗短汉子说道:「这地方极为隐蔽,需穿过一片芦苇荡 ,绕过山坳才能看到洞口,那贱人未必就能找到。几日下来,她若是寻不到说不准便会知难而退。」


    对面的高挑汉子却道:「王寨主为了躲那女人,跑到十里外的王家坨藏了起来,谁料到那女人一路明察暗访,追了十日 ,最终还是把他从一个农户里寻出一刀砍了。我们躲在此地又能躲得了多久?唉,那人不除,我们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


    说道此处他不由得唉声叹气,面露沮丧之色 。


    那粗短汉子跳起来,怒道:「躲也不是,逃也不是,不如和那贱人拼了,大丈夫死就死了,被一个小姑娘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端被人耻笑。」高挑汉子冷笑道:「拚命?凭你也配?难道你的武功高过史大寨主 ,别恬不知耻了。」


    粗短汉子被他说急了,大骂一声『你娘』,拔出腰间的鬼头刀就要过去拚命。高挑汉子也不甘示弱,伸手在腰间一抽,却抽出一条十八截链子钢鞭。


    见他二人亮了兵器就要在窝里动手,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实在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声,向他们狠狠瞪了一眼。


    那人显然在这伙人中威信极高 ,他一瞪眼,这两名汉子便不敢再闹,气呼呼的收了兵刃坐了下来,一时间山洞中一片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中年人。


    那中年汉子正是这五位寨主中的大哥,名叫马云,素来足智多谋,威望极高 。


    只听他又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对着山洞中的众人一拱手,说道:「各位兄弟姐妹,天下的酒席没有不散的道理,我们当初本是渔民,被逼无奈做了水匪,如今糟了报应,也是罪有应得。那位林姑娘虽是女流 ,做事却光明磊落,是个响当当的好汉。若是她找来,我去跟她去打官司便是,你们切莫反抗。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即便千刀万剐也是我一人担着,与你们无关,想必她也不会为难几个下人。」


    他话一出口,另外几人都跪倒在地,刚才拔刀动手的那个粗短汉子更是泪流满面道:「哥哥,我们都是生死结拜的弟兄,不愿同生,但愿同死 ,怎能置你不顾!若是那女人来了,我们和她拼了就是,大不了大家共赴黄泉,来世还做兄弟 。」马云心中感动,正要伸手相扶,却忽听有人冷声道:「你们别争了,今日我把你们五个的人头带回去,这案子便算结了。」


    那声音温柔动听,可听在几人耳中却不亚于一个炸雷。


    众人齐向洞口望去,却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盈盈少女正斜依着石壁站在洞口,双眸灵动,齿白唇红,浅浅一笑,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时隐时现,真比仙女还要可爱 。


    只是在洞里这群人眼中 ,这位天真烂漫的花季少女却比那鬼母夜叉更为可怖,这一个月来他们亲眼看到她像拍西瓜一般将那些穷凶极恶的寨主一巴掌拍个稀烂。


    一见是她,那粗短汉子顿时红了眼,头上青筋暴跳,一抖鬼头刀,喝道:「你竟然追到这里,真是欺人太甚,今日爷爷便要和你斗上一斗。」


    又转头对那中年人道:「大哥,你带着嫂嫂先走,我拖住她。」


    说罢举刀便欲冲上去拚命。


    林小棠见有不知死活的人胆敢反抗,轻蔑的一笑,右手微扬,那柄一寸多长的蓝色飞剑便出现在掌心。


    这些日子她杀人太多早已杀得烦了,此时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好回去交差,因此不打算像往常那样徒手格斗,而是一出手就亮出了飞剑。


    只是她却没有机会动手,那粗短汉子刚一动,马云已闪到他身前,双指如铁钳般牢牢夹住刀刃,喝道:「混账,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兄弟们的自由,我马某死而无憾。」


    说罢手上用力,只听卡嚓一声,竟以纯阳指力将那刀生生截断。


    林小棠见他露着这一手硬功,却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未放在心上,对于修行高手来说,这些江湖武技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她却没有动手,心想:「若是这些人真的拘捕反抗杀了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们都放下兵器投降,等着引颈就戮,难道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若是都带回去未免太过麻烦。」


    这样一来倒叫她有些为难。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那马云已从地上捡起半截断刀,说道:「女侠大义 ,不肯动手,我马云就自绝于此,免得你为难。」


    说罢横过刀刃向自己脖颈上抹去。


    就在他要血溅当场之时,忽然从人群中跳出一个女子,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哭道:「相公,你这是做什么?你死了,叫我们怎么办?」


    随后又有两个少女跑出来,抱着他大哭大喊道:「爹爹,你不能死 ,不要丢下我们!」


    眼见他们一家人哭成了一团,林小棠的心顿时有些软了,叹道:「我看你也并非不知事理之人,怎么就做了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马云听她如此说,只是落泪不语,而其中一个少女却反身扑倒,一路跪着磕头到林小棠跟前,哭道:「林女侠,我父亲和这里的各位叔叔伯伯本都是双鱼湖的渔民,只因朝廷的苛捐杂税太重,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再有那史黑虎威逼利诱,这才昧着良心做了水匪。这些年我爹爹带领兄弟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可从未枉杀过好人,那些杀人越货的事情都是史黑虎所为。女侠可去打听一下,若我有半句虚言,让我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


    她这一哭,她娘和妹妹也跪着大哭道:「女侠,你若是杀了他我们也活不下去了,请女侠行个方便,将我们一起杀了吧。」


    受了几人的感染,洞里顿时哭声一片,众男女老少齐跪在地上向林小棠磕头哭诉,凄凄之声不觉于耳。


    这下林小棠却没了注意,暗想:「如此说来,这些人做贼也是被逼无奈,若是杀了他们未免冤枉,又害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可若放他们走,我回去如何交差?」


    她心中来回转了几转,终是把脚一跺道:「也罢,今日就饶了你们,既然那首恶史黑虎已除,你们以后好好营生,莫再要做贼。若是再被我抓住,定杀不饶!」


    说罢不再多留,留下一洞众人仍跪在地上磕头谢恩,转身出了洞 ,扬长而去。


    直到等她走远,那短粗汉子才站起身,凑到马云身边小声道:「这次多亏了大哥的苦肉计方能脱险,那姓林的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贱人。」马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也只是看她之前所为之事,猜她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这才大胆堵上一把,真是好险,好险!」


    短粗汉子又道:「刚才若是那贱人不依,非要取我等性命可该如何?」马云冷笑道:「我已布置了人,一旦有变便将四周火把打灭 ,到时候便能趁黑顺着这洞后的密道逃走,只是其他人却顾不了了。」


    短粗汉子夸赞了几句大哥好智谋,便开始商量起以后的打算,不必细表。


    却说林小棠并不知道被人算计,高高兴兴回到双鱼湖水军大营交了令,谎说残匪已被自己打散,随后出了军营四处游山玩水去了。


    她又在双鱼湖玩了半个月,走遍了周围的名胜古迹,正自无聊,却突然接到天龙门发来的调令,急调她回建邺。


    林小棠心知其中必有变故,不敢耽搁,连夜坐船沿江而下,经水路直奔建邺。


    一路无话,倒了泸州却出了岔子,原来此时正值春汛,江水泛滥导致水路不通,林小棠无奈只得弃了舟,改走旱路。


    她归心似箭,不愿走大路绕远,于是抄小路翻山越岭而行。


    哪知山林茂密昏暗,她不知不觉中就迷了方向,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也没找到出路。


    眼看着日薄西山,群鸟归巢,天马上就要黑了,她正自着急,却忽见对面半山腰上升起了淼淼炊烟,似有人家。


    林小棠大喜,连忙牵马顺着炊烟的方向寻过去,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来到一座寺庙前。


    只见那庙门虽高大,却十分破败,显然长年没有维修,门匾上写着「栖霞寺」三个大字。


    她上去敲了一阵门,不一会儿便有小和尚来开门,见是个女子不由一惊,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双手合什念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深夜到此,可是迷了路?」


    林小棠连忙说是,又说要在此借宿一晚。


    那和尚听了为难道:「本寺不接待女施主 ,这恐怕不太方便。」


    林小棠笑道:「难道你让我露宿荒野被豺狼虎豹吃了不成,佛家以慈悲为怀,你做善事有什么不方便的。」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二两有余银子交给他。


    那和尚见了银子立时眉开眼笑,连忙将林小棠迎了进去,又去通报住持,不一会主持亲自来见,命人为她腾出后院的一间清静禅房休息。


    林小棠也乏了,又说了几句话,赏赐了他几两银子,便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没过一会儿,有小和尚为她送来素斋,又打了开水让她洗漱。


    林小棠知是银子起了作用,心中暗将这些势利眼和尚骂了一顿。


    她匆匆用了饭,又用热水烫了脚,只觉一天的疲劳减轻了不少,正准备吹灯睡去,却忽听外面一阵吵闹,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她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却终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于是穿上鞋,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前去查看。


    她来到前院才发现几人正在这里争吵,一方就是刚才接待自己的那位住持,另一方却是两个牵着马的妙龄少女。


    这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生了一张瓜子脸,细眉翘鼻,淡雅恬静,一直站在旁边观看,却插不上嘴。


    和寺中僧人争吵的是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鸭蛋脸,浓眉大眼,高鼻厚唇 ,生得十分可爱 。


    林小棠见她们模样虽俊俏标致,却与南方人大不相同,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桀骜,再细看服饰,也不似中原打扮。


    只见二人上身都穿开襟窄袖青布袄,下着蓝底花裙,腰系白带,穿马靴,裹花纹绑腿 ,头发扎着细碎的小辫子,手脚上还带了黄橙橙的金环子,举手抬足间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看这身打扮倒像是来自西面荒原的蛮子。


    只听那年纪较小的女子嘟着嘴,气鼓鼓说道:「你们这些和尚也太不讲情理,我们不过在此借宿一晚,也不吃你们喝你们,有什么要紧。在我们家乡,若是有客人来,就算素不相识也会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你们怎么如此小气!」


    她口齿伶俐,一口南方话讲的十分流利,若不细听还真听不出其中的口音。


    林小棠更觉奇怪,实在摸不透二人底细,不禁留上了心。


    只听寺中主持愁眉苦脸道:「二位女施主 ,不是老衲不接待,实在是没有住的地方…」


    他话未说完便被那少女打断,她伸手一指林小棠拴在院角的那匹马 ,怒道:「那是什么?你们寺里怎么会有战马 ?既然收留了他人为何单单为难我们姐妹两个,你这分明是欺负我们是女儿身。好你个秃驴,不若我放把火,烧了你这破寺,大家落个干净。」


    她说罢伸手解下背后的包裹,却从里面露出一截刀柄。


    这寺中和尚均是欺软怕硬之辈,本想敲诈一笔银子,哪知道这位姑奶奶竟如此凶狠,一言不合便四出寻找柴草引火之物准备烧寺。


    他们不由害了怕,又见她们身上带着兵刃,知道是惹不起的主儿,连忙劝阻。


    便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高挑女子忽伸手将同伴拉住,满面笑容,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几位师傅,我们只求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走,你们找间柴房便好,何必大动干戈。」


    那主持也知今日遇到了硬茬子,眼看敲诈不成,连忙就坡下驴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给二位腾出一间偏房,还请两位姑娘息怒。」


    说罢匆匆带人去后院收拾安排。


    林小棠见有人往后院来了,急忙回到自己屋里,吹熄了灯,睁着眼躺在床上,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又听到屋外有说话关门之声,那两个神秘女子就在自己隔壁的偏房住了下来。


    她又等了一会,听着屋外再无声息,便翻身坐起,轻手轻脚走出屋,来到了右边偏房的门前,伸指轻轻一点,那门板便如沾了水的宣纸般渐渐腐烂溶化,不多时竟出现一个小洞 ,林小棠随即低头凑到洞边向里观看。


    只见屋子里点了红烛,那两个女子已脱了衣裙,只穿着内裤和肚兜半躺半依在床上讲话。


    只听那年幼女子道:「陆师姐,你脾气也太好了,那些秃驴分明欺负我们,不打他个半死 ,量他也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那姓陆的师姐却道:「萍儿,难道你忘了出门时师傅怎样叮嘱我们?我们到建邺把口信带给师叔让她回来就好,何必在这里多生事端。」


    那个叫萍儿的少女并不服气,哼了一声道:「凭那些秃驴能掀起什么风浪,大不了都杀了灭口便是。」


    陆师姐却神情凝重的说道:「师傅曾说过,山阴师叔今年犯了命劫,这才令她年初务必回王庭相见,可如今两个月已过她却音信全无,只怕真的出了意外。中原藏龙卧虎,你我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听到『山阴 』两个字时林小棠心中一动,暗想这两人所说的必是西蛮王庭的国师山阴散人,听说她有个极厉害的师妹称为青云散人,想必就是这二人的师傅。


    萍儿听了师姐的话却不以为意,仍笑道:「师姐也太小心了,我们进入大梁半月有余,又何时见过哪门子修行高手。师傅差遣我们送信给师叔,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到中原的花花世界走一遭,见识一番罢了。」


    陆师姐啐道:「小丫头别胡说,我们有正事在身,又不是来玩的。再说这花花世界有什么好的,无端耽误了我等修行。」


    萍儿听她话说到此处 ,脸上突然现出一丝诡异的坏笑道:「这繁华世界有什么好,姐姐不知道吗?」


    说着从床边的包袱中摸出一物,却是一根两端细中间粗的石杵,最粗的地方有鸭蛋粗细,共一尺多长,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


    陆师姐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却不知道是何物,奇道:「这是什么?难道是什么印魂之器?却又不像。」


    萍儿面颊微红,将嘴凑道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陆师姐听闻,『啊』了一声,脸上顿时羞得红若云霞,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娇艳。


    萍儿见她不说话,只是羞涩的低头抿嘴窃笑,也笑问:「师姐,繁华世界可好?」


    陆师姐啐了她一口道:「又弄这些奇巧淫荡之物,你修行这么多年都白费了不成。」


    剑雨(08下)


    2024年8月25日萍儿却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道:「这是给姐姐用的,怎么说我?」


    陆师姐伸手便打,两人在床上一阵嬉闹,直到萍儿祈饶方才住手。


    只见萍儿轻轻将头依在她师姐怀中 ,低声道:「你我虽名为师姐师妹,却心心相印,实比那鸳鸯夫妻更加恩爱 。在草原上虽天天在一处 ,却有师傅在,不得胡来,哪如这花花尘世里快活自在,我倒真不想回去。」


    陆师姐悠悠叹了口气道:「修行之人当以得道为目标,怎能贪恋红尘。就算修行不成,你长大了也终是要嫁人的。」


    谁知萍儿听了却忽抬起头,正色道:「我也不求得什么大道,也不想和那些臭男人厮混,只要能和姐姐一辈子厮守一处了此一生便罢了……」


    陆师姐听她这样说心中也是一热,伸手就势把她揽在怀中 ,柔声道:「花花尘世诱惑太多,到底非是长居之所,等这事罢了还是先回草原去,等过几年你大些,我求师傅放我们离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个清静之地,厮守一生…」


    说道这里,她情不自已,低头向着少女丰润的朱唇吻了下去。


    这两人正是干柴烈火,一点即燃,转眼间口舌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阵香吻后,萍儿便伸手将陆师姐的肚兜和内裤一齐撕掉,又脱下自己的内衣,两人一丝不挂搂抱在一起,白花花的身子像蛇一样交缠不分。


    粗重的喘息声中 ,萍儿一手抓住师姐胸口那如熟透了的蜜桃般的奶子揉搓,一边低下头含住乳峰顶端那膨胀变硬的乳头,贪婪的吮吸起来。


    陆师姐忍不住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 ,缓缓抚摸着萍儿的秀发,纤指悉索向下,划过她光泽如玉的后嵴,从侧面握住了她小巧的乳房,指尖却在那殷红的凸起上不断挑逗。


    萍儿被她撩拨的欲火焚身,无法自抑,开始向她身下吻去。


    丰满的嘴唇缓缓滑过平坦的小腹,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长串殷红的印记,随后在乌黑的阴毛上停留片刻,十分享用的嗅了嗅,彷佛那片乌黑茂密的草丛中开满了芬芳的花儿。


    最终她将头埋在她的双腿间,朱唇微张,伸出半截粉红色的香舌 ,左拨右挑,灵巧的将两片娇嫩欲滴的肉唇拨开,将舌尖探入那柔嫩润泽的密处舔舐挑逗起来。


    待得她湿润之后,萍儿便取过那石杵,用手指轻轻撩开阴唇 ,顶住阴门,用力一推,竟将大半截石杵都插了进去。


    这位陆姑娘为人一向稳重,平日里就算心中欲火难耐也都只用手指略加撩拨,以解寂寞,哪里经过如此粗长的物件。


    随着那半截石杵尽没而入,她只觉得下身一阵胀痛,几乎被撑裂,全身一阵颤抖,发出一声痛呼。


    萍儿见她吃疼不住,面有痛苦之色 ,忙安慰道:「姐姐忍忍,一会便好了。」


    说着抓住石杵缓缓抽拉起来。


    一阵抽插后,陆姑娘觉得下身越发湿润,不一会竟有啧啧水声,疼痛随之渐去,反而觉得快活舒畅起来。


    见她陶醉于此,萍儿也不再顾及许多,把牙一咬,将那石杵的另一端也对准自己的阴门口插了进去。


    她强忍着疼痛缓缓活动身子,带动着石杵来回抽插 ,没几下便见上面血迹斑斑,知是自己的身子被破了。


    她轻叹一声,暗想:「师姐,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处 ,日后你可莫要负我。」


    烛火下,两个花儿一样的女儿仰面躺在床上,相对而卧,四腿相向呈八字形张开,二人的外阴正对在一起,中间连着一根石杵。


    她二人以肘撑床,下身来回蠕动,但见那石杵在两人阴门间吞吐抽插 ,来往不止,不多时便沾满了二女的体液,湿漉漉的光泽闪亮。


    到了动情之处 ,二女已飘到九霄之上,对外物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力气摆动身子,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浪叫,如凝脂般光洁的肌肤上渗出了无数细小的汗珠,彷佛露水一般晶莹剔透。


    看着屋子里的无限春光,听着二人的淫声浪语,林小棠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心中暗骂:「这两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行此龌龊之事,无端脏了我的眼睛。」


    伸指顺着门缝向里一弹 ,一道阴风吹过,那蜡烛立时熄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咦』的一声,另一人却道:「定是风吹的,姐姐别管它,快来与我快活…」


    林小棠不想再听这淫荡之语,于是回了屋子,却不睡去,心中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二女擒住,好问个明白。


    她寻思了一会,一股睡意上涌,正欲昏昏睡去,却忽听吱呀一声隔壁的门开了,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向着院子后面去了。


    林小棠下床来到门边,推开一条缝向外看去,月光下却见一个披着单衣的娇小身影向院后行去,出了角门就不见了。


    林小棠忙出门跟了上去,一出院子就发现那女子正在不远处的树林边解带脱裤,蹲下来小解,正是那个叫萍儿的少女。


    见她背对着树林,林小棠眼珠转了转已有了计较,身形一闪,钻入树林,如一阵风般悄无声息的欺了上去。


    却说萍儿一阵欢愉之后只觉下身膨胀便欲小解,于是来到院外的树林中解决。


    她哪想到会有人偷袭,忽觉身后有动静,只当是山风吹过,尚未反应,便觉颈上一凉,一把寒气逼人的蓝色小剑架在了脖子上,只听背后有人道:「若是出声就杀了你。」


    话语未毕,一只柔滑的小手便按在她的后颈,同时一道冰冷的寒气透入她的体内 ,转眼间就进入四肢百骸。


    萍儿出于本能运用魂力相抗,只是她刚一运功,五大气轮就被那股寒冷之极的气息封住,无法转动,全身顿时劲力全无。


    这一下她大惊失色 ,要知道她已修成气轮 ,进入太玄天境,对方居然在举手之间就封住她的气轮 ,那必是断灭混天境以上的大魂术师。


    凭她的修行,一旦落到这种人手里便再无反击之力,只能束手待毙,想到此处 ,一泡尿也生生憋了回去,声音发颤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林小棠封了她的魂力,也知她再无力反抗,便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剑,绕道她身前,抓着头发将她一把拎起,冷笑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莫管其他事。」


    见她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林小棠问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来大梁到底是为了何事?」


    「我叫萍儿,从北齐来,到建邺访亲 ……」


    她话未说完,林小棠已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她的裆部。


    萍儿气轮被封,无法运用魂力护身,只能硬抗这一腿 。


    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受得了这开碑裂石的一脚,只觉眼前一黑,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从下身传来,顿时肝肠寸断,五脏六腑翻了个底朝天,卡啦一声脆响,骨盆碎裂,断骨纷纷插了肠子子宫之中 。


    萍儿何曾受过这般折磨,疼得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双手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不住翻滚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却见一道红色的娟娟细流从她腿间缓缓淌出,在衣服和裤子上弄湿了一大片,却是重伤之下失了禁,将憋了多时的一泡尿混着血尽皆排出。


    一股子骚臭味在林间弥漫开来,林小棠皱了皱眉头骂了句「真是晦气。」,随后用脚尖点在萍儿小腹之上说道:「你明明是青云散人的徒弟 ,这次来大梁是给你师叔山阴散人送信,却来蒙骗谁?你若是再不说真话,我就再踢你一脚。」


    说罢作势欲踢。


    萍儿刚刚缓过来,见她又提腿要踢,吓得魂儿也没了,连忙道:「莫要在折磨我,我说了就是。」


    于是再不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西蛮草原的王庭中本有左右两位国师,左国师便是大名鼎鼎的山阴散人,而右国师便是这萍儿姑娘的师傅青云散人。


    青云虽是山阴的师妹,修为却远胜师姐,已是不灭天境的大宗师。


    只不过她性情温和恬静,喜欢隐居,自修成大道以来从未离开过草原一步,论名气声望自然无法与周游列国扬名天下的山阴相比。


    她悟道后与天地渐通,方知世间万物运行至理,又见师姐心性轻浮,四出调拨求利,大为不喜,几次飞鸽传书劝她回草原,无奈山阴总推脱不回。


    三个月前青云做了一个怪梦,梦中山阴无手无脚,浑身是血 ,哭着爬到床前与她洒泪告别。


    青云醒来后惊出一身冷汗,屈指一番推算,算出师姐今年当有一命劫,这劫数却正应在天龙门之上。


    她知南梁天龙门中有个浦何十分了得,担心师姐真的应了命中之劫,不得善终,于是派两个徒弟到大梁前来寻找,顺便打探一下天龙门的底细。


    萍儿和她师姐奉命离开草原王庭,一路东行,来到大梁境内 。


    这两个姑娘从小跟着师傅修行,从未离开过草原,早已憋闷坏了,此次初入尘世,去了种种束缚,便如出了笼的鸟儿般欢喜,只顾着四处游山玩水 ,却把师傅交代的任务忘到了脑后。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直走了两个月多才来到此地,谁想到会在这深山之中碰到林小棠。


    林小棠又问了两遍见她所说不差,心中寻思:「这二女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按理当该饶了她们。只是不知那青云散人到底打的什么注意,若她真想对我大梁天龙门不利,以她大宗师的修为,确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此说来又不能放她们走。」


    又转念一想:「这两个婬女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况自己出手伤了她,与其留下后患去她师傅那里搬弄是非,不如趁现在除去干净。」


    萍儿见面前的神秘女子默然不语,脸上阴晴变幻不定,身上的杀气却越来越浓,心中更加害怕,张嘴欲呼。


    只是她刚刚张嘴便觉后颈剧痛,神智一阵模煳,还未发出半点声音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林小棠拎起她回到自己房间,往地上一扔,便转身出门,来到隔壁偏房,推门而入。


    却说那陆姑娘迷迷煳煳不曾睡实,听到开门声只道是萍儿回来,嘟囔道:「你个小妮子怎么去了那么久,小解也这般麻烦。」


    林小棠却不答话,只爬上床一把掀开被子,隐约见她双腿分开,黑乎乎的阴户正对着自己。


    她暗骂一声「不要脸的淫妇 」,伸手摸过床边那根石杵,对准她腿间胡乱摩擦了几下便捅了进去。


    陆姑娘猛然被石杵深深插入,一声惊叫,清醒了过来,骂道:「小妮子手轻些,弄疼我了。」


    林小棠不理,只是来回抽拉石杵,动作渐渐加快。


    屋中漆黑一片,陆姑娘看不到人,只觉那石杵在阴道中来回抽送,便以为是萍儿又要和自己玩耍,笑道:「那半天你还没玩够………快别折腾姐姐了……哎呦……受不了了……」


    她耍了一阵,初时尚觉有趣,可那石杵却越插越快,绝没半分停顿,没过一会她就经受不住,「啊啊啊」


    的乱叫起来。


    再到后来,她体内的淫液渐渐干涸,可那石杵却仍运动如飞,只硬生生摩擦着阴道内的嫩肉 ,弄得她下身生疼。


    她消受不起,连叫道:「疼啊…快停下,别玩了!」,却不见对方回应,心中也觉得不对劲,正要起身查看,却见萍儿忽然伸出一指 ,狠狠点在她的胸口上。


    她只感到胸中一阵烦躁恶心,紧接着一股凌厉之极的寒气向经脉中涌来,大惊之下连忙运力抵抗。


    这陆姑娘得了青云的真传,一身好修为,本不能被轻易制伏,只不过她之前被那石杵捣鼓的心神分散,毫无防备下忽然遇袭,再加上对方境界高出不少,因此只奋力抵抗了片刻便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


    林小棠出其不意将她制伏,这才放下心,点上明烛,又将隔壁自己房中的萍儿也一并提了过来,扔在床上,说道:「你们这对淫妇 ,今日被我当场抓住还有何话说?」


    陆姑娘骤然遭袭受制,正茫然不知所措,此时见师妹也被制住,心中渐渐明白,反倒冷静下来,答道:「我二人相好,干你何事?你情我愿,行人间极乐事,怎么就成了淫妇 ?」


    林小棠被她一顿抢白,一时话噎,忙转而道:「你们来大梁刺探我天龙门的消息,便是奸细。」


    陆姑娘道:「你说我们是奸细有何证据?你又是何人,管这等闲事做甚?」


    林小棠伸手在萍儿胸口推拿了几下,冷笑道:「你师妹已然全都招了,你还抵赖?」


    萍儿经她一阵推拿,缓缓转醒过来,一眼看到师姐,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咽道:「姐姐救我!」


    陆姑娘听她哭泣,心中一酸 ,立时软下口气对林小棠哀求道:「这位女侠,你我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何必非要为难我二人。若是能放我们一马 ,我姐妹记下你的大恩,日后必会报答。」


    林小棠听她如此说,也觉有理,心肠软了下来,一时犹豫不决。


    她正没计较,却忽见萍儿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再看这陆姑娘,双腿大开,石杵插阴 ,却脸不红,话不乱 ,没有半分羞愧之色 ,不由大怒道:「好啊,一个是不知羞耻的淫妇 ,一个是心怀鬼胎的贱人,我岂能留下你们这两个祸害日后害人。」


    说罢从床上抓起她们脱下的内裤塞入陆姑娘嘴里,不让她说话喊叫,又抓住仍插在她阴户上石杵,暗运魂力注入其中 。


    只见那杵身渐渐变得通体赤红,彷佛烧红的铁条般滚烫,散发出丝丝热气,只不多时,便有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从她下身散发出来。


    这阴道阴唇之处乃是女子身上最敏感柔嫩所在,如何受得了这炮烙之刑,陆姑娘只疼的全身乱颤,两个奶子上下抖成一团,双眼翻了白,手指在床单上乱扣乱抓,偏偏身子无法动弹 ,只能咬牙强忍。


    她张开嘴想叫,无奈嘴里塞着自己的内裤,叫不出声,只发出几声呜呜闷哼,便疼的昏死了过去。


    见姐姐受了毒刑,萍儿哭着奋力扑上,无奈全身酸软,无法相救,连急带气下伤势复发,也昏了过去。


    林小棠一心想治死这淫妇 ,下手毫不留情 ,一边转动石杵一边向里面猛捅,在加持了魂力之后,那石杵坚如钢铁,无坚不摧,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


    杵端只在她子宫壁上略微阻了一下,便破壁而入,直接捅到了她的肚子里,一阵胡乱搅动,将她的段段柔肠和肾脏膀胱捣的破烂不堪。


    陆姑娘呜呼一声,被疼醒了过来,见那石杵已然尽根没入自己腹中 ,心中暗念道「我命休矣」,头一歪,再次死了过去。


    只可怜这花季少女,一生未做亏心事,临了却惨遭这般酷刑,疼得死去活来。


    几番折磨下来她也自知是活不成了,与其白白受苦,不如速速死去,只是她此时命悬人手无法自决,竟是求生不得,连求死也不能。


    只见她赤裸的身子不断在床上扭动,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带着两个玉乳上下翻腾,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润的肌肤滚滚而下,宛若珍珠。


    再看她俊俏的脸上,双眼紧闭,睫毛微颤,泪水鼻涕沿着双颊下颚不断淌下,忽而咬牙,忽而张口,堵了东西的嘴里发出呜呜呻吟 ,却别有一番魅色风情 。


    林小棠见她气息渐弱,不多时便瘫软成一堆,嘴巴开合之际只有倒气的份,也知她快要咽气了,骂一句「真便宜了你这淫妇 」,「呼」


    的一声,将那石杵猛地抽了出来。


    只见一道血箭从她阴中喷射而出,随后稀稀拉拉流出不少碎肠子。


    这一下却是釜底抽薪,腹中积血一出,陆姑娘顿时泄了元气,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四肢又不甘心的胡乱抖动几下,便头一歪,眼睛一瞪,一股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抓住褥子的双手却缓缓摊开,再也不动弹了。


    萍儿偏在这时醒了过来,一眼便看到床上已然断了气的师姐。


    只见她仰面躺倒,双手摊在身侧,头软绵绵歪向右边,垂下的秀发遮住半边脸。


    她的两眼睁的浑圆,至死不肯闭眼,嘴里还叼着自己的粉红色内裤,脸颊上布满了口涎和鼻涕,再无往日的娇美 。


    再看她下身,却更加不堪,她的双腿分的大开,腿间全是血 ,再床上染红了一大块,其中还混着些黄色的污秽 。


    萍儿知道这是她受了穿阴酷刑被活活疼死后失禁所致,不由心痛欲绝。


    她拚命运起力气,扑在师姐尸身上,哭道:「姐姐,想不到你竟然死于这奇淫之物,都是我害了你!……我二人心念相通,恩爱有加,无奈生错了女儿身,却终不为这俗世所容。早知如此,又何苦离开草原,来花花世界走上一遭?你死了,我断不能独活,但愿来世做个男儿,与你光明正大再结姻缘。」


    她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 ,回头狠狠瞪着林小棠道:「我二人真心相爱 ,只求厮守,从未做过坑害他人之事,却落个如此下场,可见这苍天也无眼。我只咒你与我等一般下场。」


    说罢她伸手抓起那根石杵,也不管上面粘着血肉毛发,还是屎尿污秽 ,一把塞入自己口中 ,顶住喉腔,拼尽最后力气,猛地跃起,向前扑到在地上。


    只听噗哧一声,那石杵已从她后脑穿出,但见她脑浆崩裂,彷若千朵桃花盛开,尸身软绵绵倒在地上,血从口鼻中狂溢而出,转眼便在头下流了一大滩,手脚虽还在微微抖动,一缕香魂却已飞散而去。


    林晓棠没想到她如此刚烈,竟自残殉情 ,心中翻腾了一下,暗想:「看来这二女间确有真情 ,并不是只求寻欢作乐的放荡淫妇 ,倒是我冤杀了她们。」


    看着两个活灵灵的妙龄少女转瞬见已成了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她心中不禁后悔起来,又想起曾有人道「生死何所异,死生何悲喜」,便更觉无趣,哀叹一声,回到自己屋内收拾了衣物,也不停留,牵马连夜离开栖霞寺回建邺去了。


    正是,栖霞寺中痴情女,奇淫巧物颠鸾凤,可叹红颜多薄命,粉骨残躯血染身。


    却说第二日一早,栖霞寺中的小和尚观心来到后院,先去了正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女施主已不知何时走了。


    他又来到偏房,却见房门紧闭,敲了几下也无人答应。


    观心见那两个女蛮子的马还拴在院子里,料她们没走,便又去敲门,刚凑到门边却闻到从屋里传出一股血腥味。


    他心中咯登一下,隐隐觉得不对,于是大着胆子将门推开一条缝向内张望。『地址发布邮箱 Ltxs𝐵A @ GmaiL.co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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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眼正看到床上仰面躺着一个赤裸女子,身上血迹斑斑,一动不动,显然已死去多时,直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到前院去通知主持老方丈。


    老方丈得知后忙跟他到后院查看,待见到屋内两个少女横尸就地时,也吓得六神无主 ,只顾念「阿弥陀佛」。


    观心见闹出人命,本已没了定夺,又见师傅只顾念佛也无办法,便嚷着要去报官。


    方丈却不许,他到底年长持重,暗想:「此事若真闹到官府去,便再不可收拾。切不说寺庙里深夜留宿年轻女子这条罪状,单是这两条人命案又该如何了结?寺里没有外人,凶手必是那个先来的女子,只是她此时跑得踪影全无,谁又会信,弄不好还把罪责推倒我等身上。」


    转念又一想:「反正这两个女子来自他乡,非我大梁人,就是死了也无人追查,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了,不但消了灾,还能得了她们的马匹财物,无端发上一笔横财。」


    这方丈实是个爱财如命之人,利令智昏下便顾不得其他,命观心守在门口,自己进屋在二女的衣物行李中细细搜检。


    经过一番翻找,他还真找出二十多两银子,不由转忧为喜,又将女尸身上的金环子和首饰一一摘下收入怀中 ,直把两个姑娘剥得赤条条身上再无他物才算罢休。


    一切都停当后他才走出屋子,许了观心二两银子封了他的嘴,又命他先将门锁上,等入夜后再趁黑将两具女尸运到寺外小树林里掩埋,自己则牵了那两匹马去集市上变卖。


    却说到了夜里,月上中天,小和尚观心推着辆运东西的小车来到后院。


    他先四周张望一圈,见无人来,壮了壮胆子,便打开锁走进屋里,拖着脚踝将二女的裸尸拉了出来,像扔米袋一样仍在车上,又用一块破草蓆盖住。


    他怕被人看见,也不敢多停,急忙匆匆推车出了角门,直向小树林中走去。


    他在树林中走了一会,只觉得那尸体越来越重,腿上渐渐吃不上力气,心想莫非撞了鬼,不由害怕起来。


    便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头上哗啦啦一阵乱响,几只大乌鸦从树梢上扑腾飞起。


    观心本心中有鬼,经这一吓,不禁一个哆嗦,腿脚一软,一跤跌倒,手中的灯笼也掉了。


    他吓得闭上眼连声念佛,念了几声却听着四周再无动静,心中这才安定下来,睁眼四处看去。


    好在灯笼未灭 ,将丈余之地勉强照亮,只见推车翻倒在一边,那个年幼的女子已从车上滚了下来,面朝下趴在一边草地上,浑圆的屁股正对着他。


    而另一个女子却仍歪躺在车上,一只腿和一个膀子从车沿滑落,松夸夸的耷拉着,两个丰满的奶子依然在微微晃动。


    观心从小在寺庙中长大,连女香客也没见过几次,哪里见过这般美貌如花的姑娘,更别说二女都没穿衣服,两个曼妙娇柔,迷倒众生的身子就这样赤条条摆在眼前,直看的他口干舌燥,一颗心碰碰乱跳。


    他虽然心里害怕,但到底是少年人,春心一动便顾不得了,一边念佛,一边凑上前去仔细观瞧。


    只见那躺在车上的女子长得极美 ,细细的眉毛,翘翘的鼻子,樱桃小口里还衔着一条粉红色内裤,一双杏目直呆呆瞪着天空,虽然空洞无神,却依旧妩媚动人。


    观心上下看了几遍,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奶子,触手处柔软滑腻,如脂如蜜 ,这女人身子竟如水做的一般。


    他只觉得胸膛中有如火烧,浑身燥热,下身那东西竟不受控制的涨大起来。


    此时他已被淫心迷了心窍,再不顾其他,伸手一把搂住陆姑娘的尸体,拉着胳膊将她平放在车上,拨开遮住面颊的秀发,又取出堵在嘴里内裤,没头没脑的便向那丰润的朱唇吻了下去。


    他一边在她脸上又亲又舔 ,一边却伸手握住她的奶子反复揉搓起来,没玩几下,已觉下身涨的难受,便急急脱了裤子,将那硕大的阳物整根插入陆姑娘嘴里,来回抽插起来。


    随着龟头与她口中香舌一次次摩擦,他只觉得身子已飘上了九霄之外,如在云雾里,说不出的受用,只没插几下便耐不住,一时都射了出来。


    观心第一次和女子交合,毫无经验,眼看射了,心中一急,忙抽身而出,却将那白乎乎的浆煳射的姑娘满脸都是。


    他初尝人事,虽有几分畏惧,却也觉此事乐趣无边,怎肯罢休,于是伸手强掰开陆姑娘的双腿 ,向她腿间寻去,只欲再行云雨,哪知这一看却唬了一跳。


    可怜陆姑娘被插阴而死 ,死后阴道无法闭合,此时阴门大开,两片阴唇分向左右两边,中间却是个黑乎乎的大洞 ,还有些粘乎乎的黑血向外淌出,看了叫人一阵恶心。


    观心虽没见过女子的身体,不晓其中奥妙,却也知道这个是用不得了,无奈下身再次硬起,等不得时间,于是弃了陆姑娘,转而向趴在地上的萍儿寻去。


    他轻轻将萍儿的身子翻过来,却又被吓唬的不轻,只见一根石杵直挺挺插在她嘴里,数条血迹从鼻孔嘴角向外延伸,经过脸颊一直到颈子里,双眼睁的如铜铃一般,一脸的怨恨不甘,实是狰狞可怖。


    他不敢再看,连忙取过草蓆将她的头脸盖住,口中连念「罪过,罪过,爱弥陀佛,姑娘莫怪。」


    他叨念了一阵,惊魂略定,色心却又起,加之胀痛难忍,便再次扑到萍儿身上,在她身上乱摸乱吻,为所欲为。


    萍儿所受致命之伤在头部,身子却完好无损,一身的肌肤雪白如玉,莹润剔透,胸脯虽不如她师姐那般大,却胜在挺拔结实,更加她经事不多,两个乳头乳晕还是粉红色 ,极是惹人怜爱 。


    观心一边叼住她的乳头不断拨弄吸吮,一边伸出手沿着她平坦的小腹向下摸去,在一撮儿乌黑的阴毛上搓了几把,最后探到她双腿间的隐秘之所。


    这是他初次摸到女人私处 ,心中更是激动,连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萍儿虽也受伤失禁,但死时却未遭那穿阴酷刑,因此此时阴门紧闭,只缩成一条细缝 。


    观心将她的阴唇扒开,却见那细缝实在太窄,不知该如何进入,一时竟手足无措。


    他想了一会仍不得其法,只得将两根手指勉强插入,搅动一番,又用力向两边撑开,好容易才将入口撑的略大,便急不可耐的将阳物向里面硬插 。


    他只插入几分,便觉得里面一片冰冷,摩擦的他下身生疼。


    无法之下,他不得不取了出来,向上面连吐了几口吐沫,再插进去。


    这次虽好受一些,却仍无快感,他连插几次,心中一阵焦躁,便又射了出来。


    观心心有不甘,待下身刚举便再加尝试,这一次却因为里面有体液湿滑,比之前容易不少。


    他抽插了一阵,渐渐觉出了乐趣,索性也脱了衣服,将萍儿的双腿架在肩上,向那她那柔嫩的小穴猛攻。


    虽然萍儿的身子早就凉了,他已体会不到那种被温柔香软所包裹的乐趣,但他初次与女子交嫌,只顾着舒服,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


    但见皓月之下,树影婆娑,一个和秃头尚压在一个蒙头少女身上,呼哧呼哧的不住鼓弄,竟有疯癫之意。


    只可怜这位萍儿姑娘死后也不得安宁,好端端的身子却成了观心的玩偶,随他任意摆布,翻来复去的玩弄侮辱 。


    只见他一时将萍儿平放,趴在她身上向下猛插 ,一时又将她面朝下放在车上,来个老汉推车,从身后进攻,或是干脆让她跪在地上,手扶住噘起的屁股从后庭直入,几番下来却是花样百出。


    此时观心越发不可收拾,只顾着行乐,却不知节制,不觉中已射了三十余次,后来便有血射出,他却混不在意,不知精血宝贵,只徒享乐。


    林中山风甚寒,已入骨髓,待得他感到浑身冰冷,没有半分力气时,却已然晚了。


    他欲将下身抽出,连拔几次,却不成功,只觉眼前一黑,呜呼一声怪叫,身子一软,便伏在萍儿尸身上,再无气息,竟是乐极生悲,精尽而亡 。俗话说这色是化骨钢刀,只这少年不懂此道理,却误了卿卿性命。


    第二日一早,那方丈起来后却不见了小和尚观心,心中不安,忙到树林中寻找,等发现之时,只见他正趴在一具裸体女尸身上,仍做交嫌之状,脸上兀自挂着笑,身子却早已僵硬 。


    老和尚只当他是被那女子所化的鬼魅勾去了魂儿,吓得不清,连忙挖坑将三人掩埋,掩埋时却发现观心仍与女尸相连,两人合为一体,无法分开,只得将三人胡乱拖进坑中 ,在一处浅浅的埋了。


    他如何处理后事不必再表,却说林小棠离开栖霞寺后,按照寺中和尚指引的方向,翻山越岭,次日下午便出了山,上了大道,之后一路无话,晓行夜宿,三日后终于回到了建邺。


    眼看着那座熟悉的城池就在不远处 ,她却没有半点回家的喜悦。


    只因在栖霞寺中凭一时义气冤杀了二女,她这一路上郁郁寡欢,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城里走,来到城门边时却发现走不了了,只见前面黑压压聚了一大片人,将道路阻塞了大半,来往的客商都堵在了这里。


    她停下马细看,却见人群中间立着一座擂台 ,上面高搭凉棚,用红幔子围着,擂台一角数着一面大旗,上面用朱红写了四个斗大的字「比武招亲 」。


    林小棠到底是少女心性 ,猛地见到这个新奇玩意,便忍不住好奇,拨开人群催马挤上前去。


    便在这是只见一个小老头从红幔后走出,来到台前站定,冲着下面的人群一拱手说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小老儿有礼了。有新来的朋友不知为何摆擂,且听我细细道来。老汉本姓宁,建邺本地人士,有一女名叫宁萱,从小读诗书,通大义 ,又喜舞枪弄棒 ,不是老汉自夸,确是文武双全。如今小女已然年方十八,正是到了嫁人的年纪 ,老夫欲给女儿求一个得意郎君,却怕他降服不住小女,这才摆下此擂。哪位英雄若是凭功夫能赢了小女,不但萱儿以身相许,老夫还有五百两纹银作为嫁妆奉送。不过为了避免有泼皮轻薄撒野,上台者需先交五两银子做抵押,若是打不赢小女便不退还,有哪位英雄愿意赏脸上台一试?」


    林小棠听到此处 ,方才明白他摆下擂台原是为女儿比武招亲 ,暗想:「这老儿太也疯癫,为女儿招亲还要收五两银子,岂不是比公开卖女儿更加不堪。」


    她见那老汉站在台上吆喝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却始终无人上台 ,心中更奇,不禁笑道:「他吆喝了这半天也无人上台 ,想必他闺女是个丑八怪,便是倒赔五百两银子也没人敢要。」


    她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立即住口,却仍被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道听了去,只见那中年道士回头瞥了她一眼,哼道:「姑娘这可就猜错了,前几日她闺女出场打擂,我是见过的。那丫头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却也是画里一样的人物,那水灵标志的模样,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便不用出家了……」


    他话未说完,却听旁边一人笑道:「你做梦吧,就算你年轻二十岁,可敢上台去?上去了也是丢人显眼。」


    林小棠听了笑问道:「那个叫宁萱的丫头很厉害吗?」


    那人答道:「何止是厉害。这擂台在这里摆了十几天,每天都有几人上去,最多和她打成平手,却没一个能胜的。还有几个轻薄之徒被打断了手脚,从台上扔下来。后来附近村镇的好汉听闻此事也都纷纷赶来,却仍没一个中用的。本来嫁妆只有一百两,现在加到了五百两,却还是没人敢上去,你说厉害不厉害!」


    那道士被他抢白,心中本不服,辩驳道:「也未必有多厉害,只怪那些打擂的不中用,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年……」


    他一句话未说完,却听人群一阵鼓噪,有人大声呵斥道:「都给老子让开,没长眼吗。」


    随着声音渐近,人群向两边一分,十余个手持棍棒的大汉簇拥着一男一女来到擂台前。


    只见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头戴镶玉皮帽,身穿大红缎子锦袍,金边银线,十分华贵。


    只是他皮肤黝黑,相貌丑陋凶恶,却与这套雍容华贵的服饰并不相配。


    与他携手同行的是一个穿绯色长裙的少妇 ,细眉杏眼,长得极美 ,一脸媚笑,举手投足间更是有着万种风情 ,一看便知是风流女子。


    林小棠见这些人呼三喝四,蛮横无礼,却不知是何人,心中奇怪便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什么人?好大的派头。」


    只听一旁那个道士答道:「建邺城里除了跺一脚四城乱颤的李大爷,还能有谁有如此排场。姑娘连他也不认识,想必是外地人吧。」


    林小棠在建邺已久,却是天龙门中位高权重的长老,平时连那些朝中权贵也不屑看上一眼,哪里会接触这种市井之徒,听到此处不由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那道士见她不识,有意卖弄,说道:「这李大爷名叫李黑虎,曾是建邺府尹张大老爷的护院,一身横练外门功夫出神入化。后来他帮着府尹张大老爷打理城南几家当铺赌场,又收了百余名徒弟 ,据说还结交了几个修行者朋友,当真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这姓李的不是个好东西,平日里仗着势力横行霸道,又是个好色之徒,看到谁家闺女漂亮便直接抢去,老百姓被害苦了却无人敢言。那女子是他新娶的八姨太,放荡成性 ,也是个仗势欺人的货色 。」


    林小棠听到此处不由咬牙恨恨道:「天子脚下居然有这等事?」


    道人只笑笑不答,指着擂台道:「前几日他的徒弟来向宁家父女索要钱财,又见色起意,却被宁小姐打断了手脚,他这回必是前来报复,所谓来者不善,这宁家父女怕是要倒霉了。」


    说话间那锦袍男人来到擂台边,也不见他屈膝用力,只脚尖微微点地,纵身一跃,已如燕子归巢般轻盈迅捷的飞上了一丈多高的擂台 。


    他露了这一手,自然博得台下他那些徒子徒孙的一片喝采。


    李黑虎得意的点了点头,背着手来到宁老汉身前,眯眼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便把目光移到擂台一边的红帐之上。


    宁老汉见他目露凶光,气势逼人,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强笑着拱手行礼道:「这位壮士,请问尊姓大名?可是前来打擂?」


    李黑虎不答,只冷冷的问道:「是谁准许你们在这里摆擂?」


    「这…这也要…要人准许?」


    宁老汉被他气势所慑,一时口吃。


    李黑虎嘿嘿一声冷笑,踏上一步,一把抓住宁老汉的衣领喝道:「前几天我那几个徒弟可是你伤的?当真好大的胆子!」


    说道最后已是杀气毕露 。


    宁老汉吓得浑身抖如筛糠,颤声道:「不…不是…我…」


    却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便在此时,只听红帐后有人娇莺细语道:「这里是大梁建邺,你既不是官府,便管不着我摆擂。」


    声音清脆婉转。


    随着话音,帐帘一分,比武招亲的正角宁家大小姐从帐后走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粉色小袄,青裤短靴,身材窈窕婀娜,一双眸子清澈似水 ,装束虽然简朴,却丝毫掩饰不了那明艳动人的美色 。


    李黑虎听了她的声音,本已心驰,忽见红帐后走出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不觉愣住了,呆了片刻后转怒为喜,赞道:「好标志的小娘子,好,好。」


    宁小姐见他说话轻薄,一脸淫笑,眼光却不住在自己胸口脸上打转,知他没安好心,不由怒从心起,冷哼一声,喝道:「放开我爹爹,你那些徒弟都是我伤的,与他无关,要怎样冲着我来便是。」


    李黑虎此时已换了一副面孔,松手放开宁老汉,对着宁大小姐嬉皮笑脸道:「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既然得罪了小姐,被打也是活该。」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未经允许便在我的地盘摆擂,那便是坏了规矩,不罚是不行的。」


    宁小姐见他出言勒索,也不慌张,只淡淡的问道:「你要怎样?」


    李黑虎道:「若是罚钱,量你们也付不起,不如小娘子从此就跟了我,做我的偏房吧。」


    说罢哈哈大笑。台下他带来的那些徒弟打手们也随之一起哄笑,那美姬更是媚笑道:「宁姑娘人长得俊,老爷肯定疼你,以后和姐姐我一样吃香喝辣,岂不比在红尘漂泊强上万倍,这等好事却去哪里找。」


    林小棠见这李黑虎居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出言调戏良家女子,只气炸了肺,攥紧拳头,暗想:「这厮勒索不成便硬抢人家姑娘,好不要脸,看来那道士所言非虚,一会儿非出手废了他。」


    众人都道宁小姐听了这轻薄之言必会翻脸,哪知她却不羞不怒,反而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微笑道:「你若是想娶我也成,只需跟我打上一场,你赢了我便任你处置,绝无二心。可若是你输了,怎么说?」


    李黑虎在建邺横行惯了,哪将她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虽然此女打断了他徒弟手脚,他只道是那些弟子太过废物,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道:「好,姑娘真是痛快人,一会儿若是我输了便任你处置。」


    宁小姐点了点头道:「口说无凭,当立个字据。」


    又道:「较量武艺,出手无情 ,若是出了人命,却怪不得谁。」


    说着叫人取过笔墨纸砚,将双方赌斗的条件写好,在最后写上『生死由命,不得追究』八个字,按了手印。


    李黑虎见她立下生死状时面不改色 ,心中一个激灵,便觉不妥,但他此时已在众人面前讲了大话,更无退路,只得也在字据上画了押。


    一切停当,宁小姐紧了紧腰间的带子,侧身一立,随意摆了个架势,伸手向李黑虎一招,笑道:「请吧。」


    李黑虎见她笑容诡异,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恐惧,觉得这女子并非看上去那般柔弱好欺,于是再不敢托大。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两个太阳穴微微鼓起,随后双脚猛在地上一蹬,如饿虎般翻身扑上,双拳挂风,一左一右彷若两柄大锤,一招双锤贯耳,向宁小姐两个太阳穴狠狠砸下。


    李黑虎一身横练硬功,这对拳头更有千斤之力,这两拳若是砸实了,实与铁锤无异,便是巨石也会立时粉碎。台下众人绝没想到他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一出手竟以命相搏,眼看着宁小姐便要脑浆迸裂,血溅当场,不约而同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惊呼声中 ,只见宁小姐不闪不避,反而向前踏上一步,双拳也是分左右挥出,竟以一对娇小的粉拳硬接他这开碑裂石的一招。李黑虎做梦也没料到这弱女会和自己硬碰,一怔之下,四拳已然相交 。


    众人耳中只听『碰』的一声闷响,彷若一记闷雷炸开,擂台竟被震的晃了三晃。


    再看那宁小姐丝毫无损,负手站在原地,目光冰冷的盯着李黑虎。


    而李黑虎却已连退三步,双臂鲜血淋漓,却是从中齐齐折断,肘部只剩一层皮肉相连,森森白骨从手肘处破体而出,血肉撕裂,惨不忍睹。


    李黑虎望着自己血肉模煳的断臂,竟一时愣住,过了良久才发出一声野兽垂死前的哀嚎,颤声道:「你…你是修行者中的武道者,为何要如此对我?」


    宁小姐一招之间便生生震断对方双臂,将他彻底废了,脸上却无半点胜利者的欣喜,语气仍是极为平淡,说道:「李黑虎,你平日横行乡里,作恶多端,我早已查的清楚,今日之祸都是你咎由自取。」


    李黑虎此时已是面色惨白,鲜血顺着衣袖流下,淌了一地,只听他惨然道:「我输了。不过你身为修行者却向普通人出手,已违反大梁律法,天龙门不会任你胡来。今日就此别过,三日后我的几个朋友还要来向姑娘讨教。」


    说罢转身欲走。


    宁萱大笑道:「你莫要威胁于我,你那几个狐朋狗友都是不入流的修行者,我不去找他们便是他们的命大,他们如何敢来找我。」


    说到这里语音一沉道:「你就这么走了吗?生死状写的明白,你输了便要任我处置。」


    李黑虎呼的转过身,脸上肌肉扭曲,目眦欲裂,显得甚是可怖,声音嘶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怎样?」


    这句话却正是不久前宁小姐问过的。


    宁小姐面无表情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需你再自断双腿 ,刺瞎双眼,刺聋双耳,以后作恶不得,便罢了。」


    李黑虎听到此处 ,哪里还能忍住,仰天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忽然向宁小姐扑去,他双臂已断,无法攻敌,于是把头一低,一头撞了向对方胸腹。


    宁小姐看也不看,只待他近身,飞起一脚,正踢在他小腹之上。


    李黑虎一声惨叫,倒地翻滚,哀呼不止。


    宁小姐踏上一步,一脚踩住他右脚脚踝,伸手抓住他左脚脚踝,用力一扯,轻喝一声『开』。


    只听噗哧一声响,彷佛皮革撕裂,但见红光飞溅,血雨纷飞,那李黑虎竟被她活活撕成两半,内脏鲜血喷的到处都是,惨状可怖之极。台下众人哪里见过手撕活人的血腥场面,先是一愣,随后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在一阵乱糟糟的哭喊声中 ,转眼间看热闹的人群已散的干干净净。


    只有那随李黑虎来的美姬骇的呆立当场,双腿一个劲儿的颤抖,却早已不停使唤。


    只见一道水流沿着她裙底簌簌而下,却是她惊惧之下,不能自禁,乃至尿了出来。


    宁小姐见她吓成这样,转向她冷笑道:「你的靠山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将手中的半截断尸向她掷出。


    眼见那血肉模煳的半截尸体飞来,那美姬哎呦一声惊呼,一跤坐倒,双眼顿时翻了白,口吐白沫,四肢胡乱抽搐起来。


    但见她躺在地上一阵折腾,双手乱抓,两只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却如死鱼眼般从眶里凸了出来,一张俏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但见她口中白沫吐尽,便渐渐变为绿色的胆汁,一股腥臭之气散发出来。


    宁小姐见她肝胆俱裂,知道她已活不成了,不由微微摇了摇头,面上终于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


    果然,这美姬只挣扎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双腿一蹬,身子挺了三挺,又张开嘴费力的吐出一口气,便再不动弹 ,却已气绝身亡 ,竟是被活活吓死 。


    再说台上的宁老汉,见宁小姐生撕了李黑虎,又吓死她的姬妾,转眼间两条人命,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坐在台上,双目呆呆的望着前方,彷佛木凋泥塑一般。


    他本是建邺城外乡下一个普通乡农,姓李不姓宁,半个月前来建邺卖些土产换日用之物,却在城外遇到一个陌生女子,叫他演一出比武招亲的戏来骗人,两人商量好得到的钱财一人一半。


    他一时贪财,便应了下来,前几日收获颇丰,本是十分得意,哪想到却摊上了人命官司,一时惊惧悔恨交加,无以名状。


    宁小姐走到他身边,将一包银子扔到他面前,说道:「这是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下辈子享用,你速速离开此地,逃命去吧。」


    见他仍木然坐在地上,抱头不语,又道:「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若是被抓到,便实话实说,将罪责都推在我身上便是。」


    说罢也不再多留,下了擂台 ,牵过拴在一边的大黑马 ,上马加鞭向着西南方飞驰而去。


    却说林小棠见她逃走,忙也上马急追。


    她知此事人命关天,又牵涉到修行者,官府管不了便要交给天龙门处理,她是天龙门中的执法大长老,自然不能不管,任由凶手逃走。


    却说她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沧海纵马飞奔,不觉间已奔出二十多里。


    林小棠一边追一边盘算:「她是哪里来的修行者?刚才见她出手之际,直到双拳相交的一刹那才见她拳上白光一闪,能如此精细入微却不露行迹的运用魂力,绝不可能是那些无名散修。莫非她是北齐天龙门派来的奸细,又或是麒麟城来的高手?」


    她正暗忖之际,忽见前面的人转过一个山弯后消失不见。


    林小棠心中大急,忙催马疾追,待她转过山弯,却是一愣,只见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柳林,一条蜿蜒小河自林中流出,林中树影荫荫,流水淙淙,清澈的河水中几尾游鱼悠闲的游动,四周却是一片安然寂静,哪里还有那宁家小姐的踪影。


    「她入林不久,又能跑到哪里去?」


    林小棠心中奇怪,正要入林寻找,却忽听一棵大柳树后一声轻笑,一名女子从树后走出,正是那位宁家小姐,只是她此时已把身上的血衣换了,脸也洗的干干净净。


    她一见林小棠便咯咯笑道:「这位姑娘从建邺随我至此,可是要比武招亲吗?」


    林小棠见她谈笑自如,显然有所倚仗,更不敢大意,心神守一说道:「我是天龙门中的执法长老,你身为修行者,既在建邺犯下命案,这便随我回去打官司吧。」


    宁小姐听得她是天龙门长老,眨了眨眼睛,面露惊奇之色 ,却仍笑道:「那李黑虎作恶多端,我为民除害,有何不对?难道你要我为他偿命吗?」


    林小棠正色道:「那李黑虎做了恶自有大梁律法惩办,轮不到你胡来。修行者杀了人,也是犯律,便需惩处 。」


    宁小姐哼了一声道:「大梁律法能管你,却偏偏奈何我不得,你若是抓不到我,便如何?」


    林小棠知她仗着一身修行,实是有恃无恐,把自己引至这僻静之处便是要与她一战,杀人灭口,于是再不答话,伸手一招,只见蓝光闪动,一把巴掌大小的湛蓝飞剑从她袖中飞出,如游鱼般绕着她盘旋舞动,光彩飞旋,煞是好看。


    宁小姐见她祭出飞剑,也收起了笑容,双拳紧握,身体如弓弦般绷紧,说道:「原来你是控剑者,只是你这剑却小了些。」


    林小棠冷笑道:「剑不在大小,能杀人便是好剑。」


    她深知对方是修行者中的武道高手,一出手必是风雷变色的一击,心中着实忌惮,因此并不急于动手。


    于是两人在林间相对而立,谁也不动,都在默默观察对方身上的破绽。


    便在二人剑拔弩张对持之时,忽听树林中有人说道:「哎呦,真是奇了,在这等荒凉偏僻之地居然也能撞见修行者。」


    又听另一个人答道:「又不关我等的事,还是不要去淌这浑水了。」


    却听之前那人道:「这几日闷死我了,难得看到有人打架,这个热闹如何能错过。」


    说话间一男一女已从林中走出,两人都是一身华服,男的俊雅飘逸,女的明艳照人,两人有说有笑,那女子更是笑颜如花,显然十分高兴。


    一见他们,宁小姐面色顿时一变,林小棠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因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天龙门南宗大宗主 ,大梁公主 ,银瓶。


    原来雨晴回到建邺后便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了南宫燕和吴皇后一本,告他们勾结外番,图谋作乱 。


    结果正如浦何所料,没过两天奏章就被退了回来,上面御批了『胡闹』两字。


    雨晴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苦于在建邺人单势孤,无法报复,也只得作罢。


    她一赌气便将天龙门中大小事物扔到一边,拉上常安游山玩水去了。


    大梁建国两百余年,建邺始终是国都,又从未遭受过战火,因此天下繁华尽集于此。


    各种茶楼酒肆,买卖店舖遍及城内外,实比北齐的万统城繁荣万倍。


    雨晴来自北方苦寒之地,初到建邺便入天龙门,被门中公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并无时间仔细游玩,此时突然得闲入了这花花世界,立时便沉溺于其中 。


    而常安本就出自达官富贵之家,所交的也都是些纨裤子弟 ,对于种种吃喝玩乐自是十分在行,自从有了临江城那段生死与共的经历,他见雨晴戒心渐去,便不再终日避着她,反而带她四处游玩,变着花样逗她开心。


    前几日雨晴玩的腻了,提出要去青楼里转转,常安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公主带入那种烟花之地,于是百般推辞,却经不住雨晴软磨硬泡,只得编了个瞎话说城外有好玩之处 ,将她骗出城来。


    建邺城依山傍水而建,前有沧海,后有巫山,风景本就迤逦,加之此时天气渐暖,百花盛开,四处生机盎然,更是踏青野游的好时机。


    雨晴和常安出了建邺后便沿着沧海向西而行,一路边谈笑边欣赏风景,不知不觉走出两百余里,来到一大片柳林中 。


    此地虽然偏僻,少有游人,景色却十分迷人,林间水路纵横,垂柳依依,鸟语花香,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二人一时流连忘返,误了时间,眼看着天要黑了才想起回去,却在归途中碰巧撞上修行者相斗。


    雨晴正自烦闷,哪能放过这等热闹,待得赶到地方看到了相斗之人却大吃一惊,这两人竟都是她的旧识,一个是林小棠,另一个却是她在桃花坞放走的宁萱。


    雨晴一见二人的架势,便知这场比斗已不是普通魂术较量,而是生死相搏,连忙出言喝止道:「都给我住手,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误会了。」


    宁萱早知道雨晴的身份是天龙门宗主 ,见她来了便知林小棠不敢胡来,连忙收了魂力,笑着上前见礼。


    林小棠见了顶头上司,也收起飞剑,以下属参见。


    雨晴拉着两人的手做了介绍,只说宁萱是她在麒麟城修行时认识的好朋友。


    林小棠心中将信将疑,说道:「宗主可知道这位宁姑娘在建邺惹了人命官司?」


    于是将她如何摆擂,如何生撕了李黑虎又吓死他的情妇一事细细讲了。


    不料雨晴听了后只是笑道:「那李黑虎作恶多端,恶有恶报,必是被他的仇家杀了。宁姑娘如此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怎会是杀人凶手,定是你搞错了。」


    林小棠还待再说,却见她已面露不悦之色 ,知她有意包庇凶手,只得住了嘴,强笑道:「看来是我认错人了。」


    雨晴道:「既然误会已除,大家以后便都是朋友,不如我们回建邺找个地方喝个痛快。」


    说罢一手携了宁萱,一手携着林小棠,向建邺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众人回到建邺已是暮色沉沉,林小棠心中有事,于是借口要去拜见师傅匆匆告辞离去。


    她如何去见浦何不表,单说雨晴和宁萱回到天龙门中 ,遣走了众仆役,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二人。


    直到此时雨晴才笑问道:「你怎会在城外摆擂招亲 ,可是急着想找个男人嫁了?」


    宁萱脸上一红,将事情原委一一讲了,原来这一年间她一直在桃花坞潜心修炼玄天经,终于在两个月前突破了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


    后来有个叫邱雪的女子突然上了岛,说是奉命前来接她,遂将雨晴如何到南梁冒充公主 ,又如何急需帮手等事讲了,并将她带回了大陆。


    她们刚一登陆便接到北齐天龙门的飞鸽传书,之后邱雪急匆匆赶回北齐去了,宁萱只得独自一人来到大梁。


    等她到建邺时银子已然花光,又见不到雨晴,走投无路下才想到了用比武招亲这法子赚钱,却不想一怒之下手撕李黑虎,犯了人命官司。


    雨晴听她讲完一切经过,摇头道;「我们是修行者,不必受世间种种律法约束,没有银子去找个富户抢了便是,何必如此麻烦。所谓人命关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杀人,却让我如何为你开脱,你身为修行者为何非要和一个泼皮无赖计较?」


    宁萱叹道:「我修行玄天经出了些岔子,当时我只觉得烈火焚身,说不出的难受,浑身的魂力源源不断向外涌出,实在控制不住,这才一时失手才将他杀了。」


    雨晴听她说完神色也渐渐凝重,要知道修行魂术走火入魔实是修行者大忌。


    她缓缓闭上眼睛,轻轻伸出一只手搭在宁萱肩头,全力发动了洞察之力。


    宁萱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雨晴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雨晴才睁开眼睛道;「你修行玄天经太急,虽然连跨两境,魂力却跟不上。你境界不稳,却强行调动不属于你的力量,不出岔子才怪,好在还不算严重,以后切忌不可冒进。」


    宁萱谢过了雨晴,沉吟了半晌突然问道:「我们当初的约定还有效吗?」


    雨晴自然知她所指何事,心中却有些奇怪,反问道:「邱雪既然不在,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为何还要来建邺找我?难道修行玄天经比获得自由更加重要?」


    面对雨晴的疑问,宁萱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都是些陈年旧事,你问它作甚。」


    雨晴心中更奇,追问道:「你即将成为我的传承者,从此密不可分,因此我需要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为何对玄天经如此看重。」


    宁萱见她逼问的紧,知道推搪不过,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一阵出神,似乎正竭力回忆起那些不愿记起的往事。


    过了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宁萱』是天龙门长老给我起的名字,我的本名叫托托尔娜。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一片被称为玄武川的草原,从小父母因病双亡 ,是姐姐把我拉扯大的。我幼年时整日便跟着姐姐一起随族人四处放牧,哪里水草丰美我们就迁徙到哪里,居无定所的日子虽然辛苦却也无忧无虑。」


    说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没有那个人的出现,我本该继续这样的生活,嫁人生子,一辈子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放牧,可是造化弄人,这一切都随着那个人的到来而改变。那是七年前的秋末,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我和姐姐一起赶着羊群离开了族人,去寻找牧草丰美的草场。我们沿着敏敏河向东而行,走了十余天后终于在一片山坳中发现了合适放牧的草甸,于是在那里搭起帐篷开始放牧。前几天倒也安然无事,直到一天清晨,尚在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我和姐姐忙走出帐子查看,只见一匹骏马飞也似的奔了过来,马背上还负着一个青袍人,只是那人身子紧贴马背,也看不清是男是女。我们正自惊奇,却听见那马儿一声哀嘶,前腿猛地一曲,栽倒在地,马背上那个人也随之滚落到草丛中不再动弹 ,不知是生是死 。待我们走上前去,发现那马口吐白沫已然活不成了,而落马之人浑身是血 ,声息皆无,似乎也已经死了。我和姐姐都吓坏了,正不知所措时却忽见那『死人』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呻吟 ,显然还未断气。


    我们忙上去将他扶着翻过身来,却见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容貌英俊,那清秀的眉目一看便知不是草原上的粗鲁汉子。


    只是他此时双眉紧锁,不省人事,无论我们怎么呼唤他也毫无反应。后来我们合力把他拖到帐篷里,一查看才发现他身上受了十余处刀伤,流了很多血 ,已然奄奄一息。当时我们身边并没有创药 ,只得撕了一件衣服给他包扎伤口止了血 ,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


    「之后的几天我和姐姐一直轮流守候在他身边,每日里挤羊奶喂他喝,后来姐姐又杀了一只羊,炖了一锅肉汤给他补身子。我们见他受伤颇重,本以为活不过这几日 ,哪知那人恢复力惊人,两日后竟苏醒过来,又过了两日便能开口说话了。他说他是去北齐贩卖货物的客商,在途中遇到大批强盗,他虽然浴血奋战,却终是不敌,这才身受重伤,逃命至此。当时我二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均觉救了他的性命实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雨晴道:「救人一命确是天大的好事。」


    宁萱苦笑道:「若是我们没救他,便不会有后来那场弥天大祸,救人一命却遭如此横祸,人人都说苍天有眼,我看这天却是瞎了。」


    只听她继续道:「当时我们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盼着他快快好起来。那人虽然年纪不大,却博学多识,不但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眼界见解更是不凡。他每日里除了养伤便给我姐妹俩讲他在大陆上行走时的所经所历,都是我们闻所未闻之事,当时我心里便想,若是能和他如此一直相伴该有多好。只是此时我和姐姐已然出来半个多月,若是不能及时回去,误了部族迁徙的大事就糟了,可当时他伤势未癒,无法骑马 ,偏偏我们两个女子身小力弱,抬不动他,心中虽急却无可奈何。他知道后便教给我们一套吐吸打坐之法,我们抱着侥幸之心一试,只修习了数日便觉劲力大增,于是用胡杨的枝杈做成担架,马拉人拽,终于将抬着他回到族里,却也为日后的大祸种下了祸根。」


    雨晴道:「那人身份古怪,他所教给你们的多半是修行法门。」